医生告诉我,她所受到的伤害是非人道的。皮肤有上百道划痕,肌肉内取出了十三根钉子,牙齿少了四颗,还有七颗松动,所有的指甲都被拔除了。
至于体内,胃里和肺部有些工业污水,其他脏器受到不同程度的钝器击伤,右髌骨粉碎性骨折,颈椎错位,颅骨骨裂。
除此之外,全身共计四十几处关节骨折。
而且,她曾被注射过大量的安非他命,这会保证她在清醒的情况下感受每一种痛苦。
她所做过的一切,被如数奉还。
若说是报应也不为过。
洗胃,矫正,消毒,切割,缝合。
连夜的抢救后,摘下口罩的医生脸上,凝重与疲惫并存。
“能保证活着,但不能保证醒来。”
在我开口前,夜厌白尽可能冷静地说出这番话。
我意外的平静。
因为我想不出比这更好些的结果了。
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她。至少她还活着,我不敢奢求什么。
她消失的这段日子,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我日夜祈祷,盼望她能回来。
现如今我失而复得,怎么还能贪婪下去?
靠一瓶瓶营养液所维系的生命,看上去是如此脆弱。
我不止一次在深夜中,被沉重的悔恨所淹没。我不该放她去的,那样晚了,独自去执行那个看似无所谓的任务。我不该让她去,或者,我应该陪她去。
这样的话,危险就不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虽然我不一定有能力去阻止。毕竟,对方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我完全做好了自我牺牲的觉悟,至少我会让她逃走的。再或者,那些苦难我们可以一起承受。
可她在那个时候,是如此孤单的一个人。
我逐渐意识到,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我就这样坐在床前,日复一日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脸上有一道伤是旧的,触目惊心。
这道伤疤倒不是这次害的。但我每当看到它,心脏都会一阵绞痛。
受到化学物的侵蚀,她的肺部有很大一部分已经纤维化了,需要特定的仪器来辅助呼吸。离开它,她的自主呼吸只能撑住短的可怜的时间。
这不像她,甚至可以说,这不是她。
枫华曾经是那样活泼的一个孩子,活泼的有些残忍。
于是她的命运也变得这样残忍了。
绷带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