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刚生孩子。他端来的米粥,原本是给媳妇催奶的。徐雅君那个感动,老脸上居然挂满眼露水。这青年是赵四的弟弟赵成贵。赵成贵虽然才二十多岁,背却有些驼,那是小时候生病,医生打青霉素过量导致的。赵成贵瘦瘦的,脑袋极小,四肢如柴,青筋暴突。生产队里开会,常常让他往边上站。万礼智曾说过,赵成贵这个样,影响了碓房村的形象,给社会主义抹黑呢!
徐雅君下来的那天,是赵四拉着马车接他来的。徐雅君跟在赵四马车的后面一步一趄。到了碓房村,大伙儿都看动物园里的猴似的看他。马车停下,谁也没有给他搬行李。大伙儿不是没有力气,而是不敢,有的是不愿意。都听说他是下来劳动改造的,一听心里就发毛,一听就知道这人有问题,是个怪物,哪敢动手!赵成贵不怕,赵成贵那小样,心却比村里人都宽得多。他帮徐雅君从马车上搬下行李。进屋时木箱落地,掉出一堆书来,赵成贵从此就盯上了。偶尔,赵成贵会拾一捧野菌,揣一袋野果来找他。赵成贵也不说啥,笑笑的,把手里的东西给了他,就半靠在墙边,眼睛不住地看他枕边放着的书。
这个赵成贵是碓房村唯一的暖色调。徐雅君见他喜欢书,平日里就教他写字,从横竖撇捺开始。赵成贵身体虚弱,干活不行,作为一个男人,但在生产队里拿的却是女人的工分。但他认字还快,他读过小学,有基础,每天能识五个字,有时要认到十来个字。徐雅君想,啥人有啥福,这干筋吊猴的人,却是有天养着……
现在徐雅君真的睡不起了,他自己扶着墙,慢慢撑起,挪到只有两根牛肋巴木棒拦着的“窗”边。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外面的一阵阵喧闹,火炮噼里啪啦地响。从“窗”缝里看去,人很多,全聚集在生产队的场院中间。万礼智站在土埂的高处,说了几句话,大家就开始干,有的挥锄,有的挑担,有的洒水,还有几个则支起了墙板,墙杵上下杵动,干得热火朝天。
徐雅君听了半天,却不知道他们是要干什么。徐雅君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乡下人舂房子是什么样子。
夜里赵成贵摸进屋来,又是给徐雅君送吃的,徐雅君问起,才知道是拆掉原来的牛厩修新学校。
太阳刚从山豁口处冒出来,碓房村的人就集中起来,他们大声说话,咳嗽、调笑,大锄地挖土,舂墙。说话声、铁锄和石头撞击发出的声音、舂墙声、拍板在墙体上拍打的声音……那些声音组合起来,激昂而亲切。他们光着上身,在阳光下,在徐徐吹动的风中,多么刚直和美好。人们在苦难中不倒的精神,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