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家里,露生和求岳是无家可归的人,他们投宿的旅店于28日当夜就遭到轰炸,露生眼见旅店老板横尸在残破的楼梯上,忍不住恶心要吐,金求岳抓着他的手厉声道:“少矫情,跟我走!”
向哪里走?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随着奔逃的人群,抱头躲避天空落下的炮弹。很快地,他们见到了更多尸体、更多废墟。行李早就被挤掉了,露生什么也顾不上,只用力抓着金求岳的手,随着他一路狂奔。走到闸北,轰炸越发猛烈,炮弹在他们眼前炸开,每走一步都踏着残肢碎肉。忽然轰炸停了,天地一片寂静,又有无数的人从废墟里探头,大家又是一阵乱跑。
像是等着狩猎似的,又一架飞机过来,炮弹正撒在他们头顶上,大家都闭目待死,可炮弹好像被风吹歪了,落在别处,他们睁开眼,却有无数的碎瓦弹片锋利地削向人的身体。
什么也看不见,有些人还来不及睁眼,已经在烟尘里被削去了性命。
浓烟过去,露生再看自己的手,握着一只断手。
他脚下是尸体,头顶是滚滚的浓烟,而眼前全是人,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的人,四面八方地喊着、跑着,有军人大声呼喊:“往北走!不要上街!往北走!”
露生呆立在原地,又有人推着他向前走,把他挤到路边,他握着那只手,心中是无法形容的恐惧与绝望。
金求岳死了,就这样死了,留下一只残断的手。他一瞬间发了疯,所有人都在向北去,而他掉头往南跑,心里什么也不想,他要找着金求岳的尸体,死也得死在一起。人群的洪流淹没他,踏着他没头没脑地向北涌动,露生抱着那只断手,滚到路边,这时候也忘了哭,他在从未经历过的可怖的场面里异常冷静而镇定,他把那只手塞在怀里,一步一步往回走,眼睛只盯着路边的尸体——怎么哪个都不是?
又有人推着他:“往北去!掉头走!”
露生躲开他的手,依然向南走。
他可能真是疯了,一阵一阵开枪的声音里,开炮的声音里,他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露生!人呢?!露生!”
露生茫茫然抬头,有人一把拉起他,那人嗓子哑透了,烟熏火燎地吼:“傻逼吗?跟上来!”
他被他用力拉着,无从抵抗,一路穿过人群,不知是向什么地方跑,飞机又来了,他们一头钻进废弃的房子里,这大约是个饭店,还有许多桌椅翻倒在地上,玻璃全碎了。
他这才看清,拉着他的不是别人,就是金求岳。求岳一脸的灰土,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