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光倒也不是要为自己开解,局面恶化成这个样子,他们这些大将固然是难辞其咎,但是深究原因,从开战伊始,他们又何曾掌握到过真正的对战争的决策和主导权?
他从肆州撤回晋阳之后,虽然名义上成为了晋阳军众的最高统帅,可是许多军令都是从晋阳宫中直接下达,而他作为大军主将也仅仅只是待在晋阳听命而行罢了。
即便有几次外出巡视,也并没有获得调度人马的权力。之前提出主动出击,结果却被一句“国难当头而意图游弋于外”直接被束缚在了晋阳难以动弹,开战至今诸方告急,可是他甚至都没有抵达真正的前线去看上一眼敌军,又何谈迎战却敌?
饶是斛律光政治上的敏感度不算太高,可是随着局势的发展,他也渐渐品味出来了一些问题,其中最严重的一点,就是当今至尊对于军队的把控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
因为自己积极主动的支持至尊发动政变,在政变成功之后,斛律光也是获得了极大的回报,在国中势位与日俱增,甚至一度都超过平原王段韶。皇帝高演对他也是信任有加,频频加以重任,彼此更是结成了儿女亲家。
但是在这一系列的尊崇待遇之下,斛律光却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如鱼得水的从容,反而处处都深受掣肘,更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扯线的木偶,是皇帝用以掌控军队的工具。
自从大军集结晋阳以来,他所下达的所有命令,几乎都是来自于晋阳宫的授意,而他所提出的一些主张,皇帝固然也会虚心倾听,但大多数时候也只会是止于倾听,后续则不了了之。
有时候斛律光自己都在暗自怀疑,可能就是因为皇帝本身并没有显赫的武功以震慑国中将士,所以才需要在勋贵中挑选一个代言人和传声筒,而自己就是被选中的那个人。假使当今皇帝在国中拥有文襄、文宣那样的威望,或许也不需要将自己摆在如此煊赫的位置上。
高演倒是不清楚斛律光内心的这一番思绪,在调遣将士布置西山防务之后,他便又特意将斛律光招至晋阳宫中加以安慰道:“没想到魏军攻势竟然如此猛烈,还妄想可以重复当年李伯山袭击晋阳的旧事。
城中军民惊恐,难免会有一些抱怨之声,也只是一些狭隘无知的夏虫之声,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国之大事应当倚重谁人,我心自知,也不会受此闲言蛊惑。”
饶是心中多存幽怨,听到皇帝如此贴心的安抚,斛律光也是不由得心生感动,连忙垂首表示自己不会受那些谤议之声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