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贬居冷宫10上
“但凭与你!”荷包扔在一边的几案上,顺手拿起她方才翻看的琴谱竟然是东晋时候嵇康所制的《琴赞》。
“你喜欢嵇康的琴曲?”皇帝有点惊愕,她竟然还看得懂这个。
“以前父亲让一位先生讲过一些时候的琴曲,说是《广陵散》。先时没怎么好好学,再拿起来看就忘得差不多的时候反倒觉出好处来。”盖上琴祔,明显不打算做什么。
龙瑄炙掀开琴祔,坐在琴几前略作沉吟。抚动琴弦,却是一曲《凤求凰》。乐晖盈初时还是愣愣的,只是这旋律曾经被那位乐师教导过。司马相如就是凭借那隔墙一曲《凤求凰》俘虏卓文君寂寞的芳心。没想到这位手执生杀大权的万岁爷竟然也会种调调,而且那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抚动自如,悦耳的琴音从指下倾泻而出不闻俗音刺耳。有如黄莺出谷,鸾凤试音般悦耳。
恍惚之间竟然有些听住了,他还有一手好琴艺。一曲终了,乐晖盈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站在原处,愣怔着望着这边。看这情形,皇帝不免好笑:“怎么,听住了?”
“呃,皇上琴技这般好。竟没人说过。”乐晖盈回过心神,笑得有些赧然。
“好久都没弹过了,有些手生。”皇帝打量着方才抚弄过的琴:“这别是那把焦尾琴吧?”
“好像是,跟烧槽琵琶原是一对的。只是烧槽琵琶早就遗失了,只剩下这把焦尾琴。臣妾又不是很通琴技,倒是糟蹋了。”乐晖盈摩挲着琴尾:坐不住,就把好好的机会给放掉了。“
皇帝莫名一笑:“你放掉的不止是一个学琴的机会,你也放掉了朕。”
乐晖盈抬起头望着他:“是臣妾放掉了皇上还是皇上放掉了臣妾?”
“由始至终朕都没有想过要把你放掉。”皇帝的手指滑过琴弦,一串不成调的乐声在寝殿中想起:“你是皇后。”
“只因为臣妾是皇后,皇上才不放掉的。”乐晖盈笑得有些怅惘:“倘或是为了这个,皇上还是放掉的好。”转过身,眼圈居然潮潮的。真的是为了这个名分,这名分要来做什么?皇后,没有皇帝的心这个皇后要来做什么!
龙瑄炙从后面环住她:“放掉你,朕和谁去纠葛一生?”话没说完,已经含住她小巧的耳珠。潮湿的热气喷在耳后:“你休想离开朕。”
又是那股淡淡的沉水香在身边萦绕,其实只有自己才知道有多想他。密密麻麻的吻从耳后蔓延到脸颊,及至吻上了双唇。龙瑄炙一下抱起她:“今晚上不许再让焱儿睡在寝殿里了,上次闹得够呛。”
乐晖盈不觉好笑:“堂堂天子还跟自己儿子计较,焱儿哪知道什么。也没怎么闹,就是夜里醒了几次而已。”
“醒了几次而已?!”龙瑄炙头大:“****才多久,就被他那样一哼一闹就过去了。今晚上说什么也让乳娘带着在偏殿睡去,不兴再在寝殿闹咱们。”
胸口猛地一凉,乐晖盈想掩上已经来不及。这个人不知什么时候,不仅放下了寝殿的帏帐还把榻边的绣帐也放了下来。一双写满****的眼睛看着自己,目不转睛。
乐晖盈一下推开他:“焱儿看不见我,会闹的。”
“如果我看不见你,会比你儿子闹得更厉害。”龙瑄炙声色俱厉:“从有了他,你说你多久没管过我了?今儿这火是你放的,你要是不把火灭了想出去就是做梦。”
乐晖盈忍不住伸出手刮他的脸:“羞不羞?”一面吃吃笑起来。
“还笑!”龙瑄炙抓住她的手:“看我怎么收拾你!”俯下身吻住了她,至少在第二天四更早朝以前乐晖盈都无法去理会儿子是否会吵闹或是在寻找母亲。这一晚,龙瑄炙不仅仅跟她的身体****着,还无时无刻不在占据着她所有的思绪。
仿佛在****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帝后之间所有的不愉快似乎都被这****的****冰释得无影无踪了,至少帝后周围的人都把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慧妃仰面躺在卧榻上,都说皇帝去了坤仪宫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皇后依旧在那里过着她的逍遥日子,照说皇帝看见这种东西怎么也会大发雷霆的。但是没人告诉自己皇后被皇帝斥责或是别的什么,而且贵妃也没有再到自己这边来。那个邓昶也是哥哥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安插进太医院的,老天这回都在帮自己:凌恪辞去院正告老还乡,何蔺本来是最有可能做到院正的。结果这个人太过死心眼,居然固辞不受。这不得不小心让邓昶捡了个大便宜,没有了太医院的帮忙那么皇后跟皇太子这两个位子迟早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至于乐家父子,早就是把柄满天飞了。还能顾得了这个小皇后吗?
“娴妃娘娘万福。”小螺在寝殿外给前来探视的娴妃请安。
“你主子好些了?吃了什么不曾?”娴妃一面问一面进了寝殿。
慧妃顿时包了一包眼泪坐起来:“姐姐,恕我不能给你请安了。”
“我的天爷,你怎么瘦得这样了!”娴妃一声惊呼,坐到榻边拉住她的手:“可好些没有,这可是谁也没想到的事儿。好端端怀了个龙子,怎么就这么没了!”
慧妃眼圈蓦地透红:“我也没碍着谁,也没能夺了谁的位子。怎么就是不能容下我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堂堂皇后这样待我,居然没人能够替我说句公道话,这天理何存!”
娴妃心疼地略了略她的额发:“快别这么说,你这样子我不知道多心疼。万岁爷这两天都在忙着北疆的事儿,昨晚上特地和我说叫我定要来看看你。你且别委屈,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听到这话,慧妃马上哭了起来。娴妃忙不迭地给她擦眼泪:“傻丫头,这时候不能哭的,月子里落下的病弄不好会害了自己一辈子的。孩子没有了还会再有的,你没有了可怎么好?”
慧妃抽噎了好一会儿:“多谢姐姐来看我,日后我好了当牛做马的感谢姐姐一辈子。”
“快比说这种话,咱们自家姐妹自然都是你帮着我我护着你的。”娴妃又低声宽慰了好几句话方才离去。
慧妃斜倚在绣榻上,从枕边拿出一盒芥子油点在眼角。顿时眼睛就红了,活似号啕大哭过一场似地。哪有那么多眼泪给这么多人看,即便是逢场作戏也没有这么多。不过这最重要的一泡眼泪还是要留给皇帝看的。只要皇帝来看自己,就是皇后的死期。
乌雅早早到了坤仪宫,皇后一大早就让人去了庆云宫叫她过来一同用早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赶紧过来了,这是很久都没有过的事情。
龙濬焱正坐在一旁专为他做的小椅子上,乳娘端了一碗鸡粥过来喂他。小家伙一面吃一面玩,手里的几个玩具都被扔到地上。莫颜和榛遐不迭帮他捡起来,小家伙就一个劲儿咧着小嘴笑。
乐晖盈从里面出来,看见儿子这样禁不住笑起来:“焱儿,看这多少人都围着你转!”一看见她,龙濬焱马上坐不住了。手舞足蹈就要往她怀里扑,乐晖盈一把接住他:“吃得一脸都是。”一面说,一面用帕子给他擦干净嘴巴。
“娘娘。”乌雅进来就看见母子俩个紧紧贴在一起,乐晖盈拿着羹匙正在喂龙濬焱吃粥。
“你先坐下,焱儿看见我就不依了。一个劲儿往怀里钻。”刚换的一件外袍已经沾上了不少口水和食物的残渣,小家伙还把嘴巴往母亲脖子上蹭。
乌雅知道乐晖盈是极修边幅的人,最恨这些东西在衣服上蹭了或蹭到了身上。可是就是有这么个宝儿子,一点也不顾及母亲。
“焱儿,姨姨抱。”乌雅伸出手,龙濬焱一扭头又把一嘴的东西蹭到母亲脸上,双手紧紧勾住母亲的脖子。
“只要在我身上,你们谁也抱不走。”乐晖盈已经习惯宝儿子这样:“那天皇上拿着东西哄他,东西拿过来了人不肯过去。好容易过去了,一泡尿就撒在皇上的龙袍上。”
乌雅捂着嘴笑起来,皇帝的龙袍也只有这个小太子敢在上面无所顾忌地撒尿作怪。
好容易龙濬焱吃饱了,乐晖盈只好再次换了件衣裳,又让榛遐过来帮着洗过脸才坐了下来。“还没吃呢,就等着你过来。”
“虾肉馄饨!”乌雅笑着接过碗箸,吃着面前的虾肉馄饨:“只有在这儿才有这个好东西吃,庆云宫里只有温火菜。吃得腻味死!”
乐晖盈吃着自己的燕窝粥:“那就多吃点,这是特意让嫫嫫给你做的。”
“娘娘找我过来就为这个?”乌雅吃了一碗馄饨意犹未尽,等着莫颜去端第二碗。
乐晖盈已经漱过口,坐在那里看乌雅大吃特吃。这个丫头从来吃东西就是没什么忌讳,吃好为止。也不见吃这么多长胖一星半点,总是一副娇小玲珑的身材。“我问你件事,这些时候你到景阳宫去过不曾?”
乌雅点头:“去了,看见慧妃睡在榻上做小月呢。”
“小月?!”乐晖盈真是对这种人无话可说,吃了药来了月信居然敢说是小月。
“娘娘,她都哭红了眼睛呢。”乌雅隐约听说这件事跟皇后有关,只是皇后要真是打算将她怎样,还用得着一个小小的荷包吗?“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还叨叨说万岁爷没怎么去呢。”
乐晖盈从乳娘手里接过儿子:“皇上没去?不是昨晚上才去看过了。”
“我是早间去的,才听见她在说。”乌雅拿起一个小瓷娃娃逗龙濬焱:“焱儿,看这边。”
龙濬焱明显的不感兴趣,反而是拿着母亲给他的银铃铛自己摇着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