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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萧关善后(上)(1 / 1)

克复凉州的消息当然用快马送回了。

而这个报捷的人选竞争非常激烈,差点打了起来,最后决定从府兵、秦州刺史辖下及凉州降官中各选一人,一同前往关中。

这个时候,邵勋已在扶风境内。

一大早,秦王府左常侍(正八品)袁耽就来到了一座别致的院落外,与前来报捷的桓温等人撞了个正着。

袁耽是袁冲幼子,今年十八岁,少有才气,熟读经典。

他成长的阶段,正是邵氏如日中天、步步崛起的时候。

上头有三个兄长。长兄早早南渡,在建邺附近置办了产业,但在一次组织庄客开辟荒田的时候,突然就得了急病,数日即死。

二兄是大梁驸马都尉,尚城阳长公主。

三兄现为濮阳太守。

他去年出仕,被秦王辟为左常侍,今岁天子西巡,他是随驾官员之一。

在过去一个月内,他奉秦王之命,走遍了扶风郡西边几个县,主要任务是清理户口。

此事就连天子都很关注,今日他便奉命觐见,汇报成果。

待看到桓温等人时,略略打了招呼,认识了一下。

「令兄原为东曹,极受信重,惜天不假年。」桓温主动提起了袁耽长兄袁略之事,只听他说道:「若江东能编纂《风土病》一书,或能有些转机,可惜了。」

袁耽听了,行礼致谢。

老实说,这个兄长他都没见过,指望有什么感情那是扯淡的。但毕竟是兄长,人家告诉了你详细的情况,还是要感谢的。

「此番征凉,元子都上达天听了。」袁耽笑了笑,道:「陛下还问过龙亢桓氏的近况呢。「

「哦?」桓温一惊,他何德何能,居然令天子垂问?

「秦王亦遣人打听君之近况。」袁耽左右看了看,低声道。

桓温暗道这定是庾公为他说好话了。

想到这里,看袁耽的目光更加热切,已打定主意多多结交。

他是河南士人,天然就该向着秦王。除非秦王看不上他,他可能才会走走温娇的门路,转投燕王一一说起来,温泰真也是个奇人,游走在秦、燕之间,偏偏都被两方视作自己人。

离他们七八步远的地方,敦煌太守辛凭之子辛髦、左羽林卫别部司马刘锋(邵勋表兄刘宾之子)也在窃窃私语。

「刘将军可曾娶妻?」辛髦问道。

「勿要唤我将军,不过一小校耳。」刘锋摆了摆手,道:「未及娶妻。」

「将军如此年少有为,或已寻好了人家?」

「亦未曾。」刘锋退后半步,对辛髦的热情有点吃不消。

看到他这样,辛髦笑了笑,不再纠缠。

流寓凉州的辛氏族人要融入大梁官场了,现在就得行动起来。

东海刘氏虽非汉室后裔,但比真汉室后裔还好使。况且他们没有门第,被很多人歧视,陇西辛氏愿意与他们结交,甚至愿意嫁女,还不喜出望外?

至于辛氏会不会被人讥讽嘲笑,那肯定是有的,攀附皇亲国戚嘛。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雍州士族都深感力不从心,何况秦凉士族?鱼和熊掌兼得的美事,那是给河南士族准备的,还轮不到他们。

「吱嘎」一声,院门打开了。

亲军督黄正将众人请到了偏院,用些食水,等候召见。

草壁镇的春色也甚是撩人。

邵勋其实一大早就起来练武了,不过回房更衣时看到玉体横陈的场面,有些意动,又趴到匈奴皇后身上尽兴了一番。

靳月华面现痛苦之色,感觉几乎要被捏爆了。

好在男人很快死命钻进了她身体深处,一跳一跳之后,瘫在了她的背上。

靳月华静静等了一会,才轻声呼唤宫娥进来清理。

宫人目不斜视,手脚麻利。

年过四十的邵勋喘气良久方才起身,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

靳月华悄悄将腿夹紧,往身下垫了点东西,一动不动,

「刘粲曾在此大破氏羌,朕今在此损兵折将。」邵勋开了句玩笑。

靳月华脸上有些烧,转过头来,嗔了男人一眼。

「平定凉州之后,朕欲召你父入觐。」邵勋说道:「以其为河州都督。」

靳月华很聪明,一下就就猜到了什么,立刻说道:「万一贼众叛乱,我父恐有性命之忧。」

「昔年俘获刘汉禁兵甚众,此皆罪人,今救免一部。」邵勋说道:「尽数发往河州。」

刘汉败亡时,禁军分散在蒲津关西城、潼关及长安三地,共一万五千人,并其家属,编为汴梁役户,这会还在洛南地区兴修水利。

邵勋打算赦免其中一部分,迁往河州,编为良民或镇民,监视乞伏部、秃发部甚至是河州刺史辛晏。

他实在是找不到能常驻陇右的部队了。

派谁去呢?真的太远了。

像当初那样派黑稍右营去已经不合适,那会右营全是新兵,如今却成军数年了,还打过几次仗,不太舍得。况且,他还准备在大规模度田完成之后,新建黑稍中营呢。

府兵也不合适。

边塞地区的第一道防线就不能是府兵,第二道、第三道防线布置府兵还差不多。

思来想去,只有这些罪人、降人可以用了。

但他们是存在叛乱的可能的,所以需要一个相对受信任的人统率。

以靳准为河州都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说实话,有点对不起老靳,举目四望,尽皆鲜卑,一不留神就叛乱了。若他掌控不住手里的部队,被人杀了是大概率的事情。

「河州都督驻何处?」靳月华担忧地问道。

「西平郡。”

靳月华眼泪流了下来,这是要和秃发鲜卑、慕容鲜卑(吐谷浑部)拼命,背后还有乞伏鲜卑,

几乎身处敌人正中心了。

这是什么意思?

凉州叛乱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她父亲死了不可惜呗。

赦免的匈奴禁兵即便全军覆没也不可惜呗,

邵勋一看,也有点不好意思,道:「在河州干个几年,朕就将他调回来,入台阁为官,如何?」

靳月华也顾不得别的了,猛然起身,委屈道:「合着靳家女人就专门服侍你,男人就专门给你卖命。”

邵勋笑了笑。

这个女人很有灵性,极会察言观色,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稍微「得寸进尺」一些,可以略略「恃宠而骄」,真是把他的性格琢磨透了。

「趁着大军还在凉州,罪人可从速押往彼处。」邵勋说道:「朕可以将缴获的财物、牛羊分一些给他们,消解怨气,剩下的就靠你父的手段了。若还不放心,可从靳部、綦毋部中挑选一些健勇之士,以为爪牙,朕会给他们授予官职。”

「刘汉禁兵心气已经被消磨许多了,料不难掌控。况此辈尝居平阳、长安,沐浴华风日久,其家人且牧且耕,与鲜卑并不一样。中原若有灾患,百姓衣食无着、家业尽毁之时,朕亦会趁机征发灾民发往河州,移民实边。如此数年,局势会慢慢好转的。」

「靳氏的功劳,朕会一直记得。」

靳月华听到这里,心下稍安,但眼泪却更多了,只见她扑进邵勋怀中,道:「你方才还对我那么凶。”

手紧紧揽住了邵勋的腰,俏脸埋在他脖颈处,哀婉、委屈、难过的抽泣清晰可闻,声声入耳。

邵勋心中愧疚更甚。

若非好大儿们还不够格出镇一方,他又何须让靳准卖命?

当然,即便儿子们能力够了,也不会这么搞,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基本部队,去河州比靳准还危险,但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用早饭前,邵勋就收到了报捷文书,喜悦之下,立刻请辛髦、刘锋、桓温一起用饭。

三人刚刚吃过,这会却不敢多言,挨个坐下,端起粟米粥便喝。

邵勋很快吃完,漱口之后,又拿起捷报看了看。

三人几乎同一时间放下筷子。

邵勋笑道:「凉州平定,朕了了一桩心事。」

说完,目光在三人身上一转,最后落在桓温身上。

桓温眼角余光注意到了,心砰砰直跳,兴奋无比。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说,背脊竟然微有汗意「桓卿是陇西都尉吧?」邵勋问道。

「正是。」桓温感觉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心中暗恼自己不争气,更感慨权力的诱惑让人迷醉不已。

「温泰真是你举主吧?」邵勋又问道。

「是。」

「去了陇西,可有所得?」

桓温暗暗平复心情,尽量用沉稳的语气说道:「秦州杂胡甚多,一旦叛乱,缓急之间难以自保邵勋点了点头,这是有见识的。

其实秦州就是叛乱风险稍低版本的河州。

士族豪强就那么几个,乡野之间多为氏羌、鲜卑及少量屠各匈奴。

温娇可是没带兵就去上任了,活蹦乱跳到现在并不简单。

「有何解法?」邵勋问道。

「唯有强迁部落一途。」桓温答道。

「凉州、河州可有需要强迁之部落、豪族?」

「有。」

「哪些?」

桓温一时间竟然卡壳了,因为在他看来,凉州豪族、酋长有一个算一个,通通不可靠,全都得迁走。

大梁朝怎么打下的凉州,作为亲历者,桓温再清楚不过了,但这显然不可能。

看到桓温那副窘迫样,邵勋笑了,十七岁的「桓大司马」还是嫩啊。

「卿有斩将之功,朕该如何奖赏?」邵勋用玩味的表情看向桓温,问道。

桓温低下头,道:「上阵杀敌,乃武人本分,不敢邀赏。」

「怎么年纪轻轻,却和王夷甫一样言不由衷?该是你的就是你的。」邵勋说道:「我儿看中你了,想让你入秦王府为中尉,你可情愿?」

桓温心下一紧,脑子都快转冒烟了,最后艰难说道:「臣尝视己身,颇觉不足,愿在边塞历练。」

邵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卿有此志,便是不俗,且先随驾吧。」

「臣遵旨。」桓温没有二话,直接应下了。

邵勋旋又看向辛髦,道:「辛晏首倡义举,乃此战头功。朕向许河州刺史不变,罕营兵仍归其统领。晋兴郡改为罕郡,治罕县,亦为刺史驻地,领金城、罕、西平三郡。卿回返之后,

可与辛公明提及此事。”

「遵命。」辛髦应道。

「如此,大事定矣。」邵勋高兴地说道。

五月初十,圣驾往西北方向行去。

与此同时,他下令凉州降官、诸部酋豪悉数赶来萧关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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