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卖官鬻爵,一本万利
价格谈拢!
孙友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并表示将尽快去张府,跟张峦签订最后的协议。
随后张家兄弟便借口有事离开,留孙友在这里继续查看场地,以及跟老员工宋掌柜等人接洽……
宋掌柜从张家的伙计变成了孙家的,当然也给了他选择的余地,张延龄表示,欢迎宋掌柜随时跳槽,不过要先等三个月再说。
宋掌柜当然不想跟孙家过多地牵扯在一起,他当初接受高薪挖角,主要是看中张家的门楣,而跟着孙家他几乎没有丝毫前途可言。
“父亲,您花二百两银子,接收这么个铺子,实在让人看不懂。不就是个店面,一点不值钱的药材,再搭上几个干活的,就值这么多?他们的工钱还要你来开……本身这铺子又不是张家的,只是他们租赁回来的……”
孙程盈觉得自己人生观都被快父亲给颠覆了。
老父这是被人坑了还给人数钱呢。
张家随随便便租了个铺子回来干药铺行当,一转眼赔钱了,拍拍屁股把铺子盘给了孙家,孙家等于说不但要为张家收拾烂摊子,花了大把银子不说,回头还要承担被人继续报复和捣乱的风险。
孙友却看着偌大的铺子,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为父早就想在京师站稳脚跟,做点儿生意怎么了?你以为外地人在京师有那么容易立足的吗?”
孙程盈噘嘴:“父亲花二百两银子,就是为了能在京师立足?有这么贵么?”
“闺女啊,不是为父非要说你,你是没看清这里面隐藏的巨大价值。”
随着张家兄弟离去,孙友这下终于有闲暇为女儿解释了,他越看这铺子心里越满意,脸上的笑怎么都掩藏不住。
“这二百两银子,有七十两是张家租这铺子一年的租金。现在转手给我,我们有近一年的时间可用呢。”
孙友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
孙程盈皱眉:“剩下那一百三十两银子就全扔到沟里去了?”
孙友白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就不想想,张家的招牌价值几何?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傻,非要在这里经营药材生意吗?
“错错错,我打算把这里好好改造一下,前面做点儿营生,后面改成旅店,专司接待兴济到京城来的客商,甚至是成为河间府客商的落脚地。”
“爹,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孙程盈蹙眉,她开始有些看不懂了。
孙友笑了笑,道:“人家晋商在京师有商馆,徽州商贾在京城也有徽商会馆,凭啥咱河间府客商到了京城就成了没根的浮萍,处处被人欺压一头?难道他们就不想联合起来,互相间多个帮衬和照应?”
孙程盈这才理解,原来父亲有大格局。
她不解地问道:“父亲您能帮衬他们?”
“哼,以前河间府在朝中,最大的官就是来瞻的从兄张岐,以及后来河间府的陈尚书,但他们都是昙花一现,且作为文官,从不屑于与民间商贾打交道。
“但是,来瞻不一样啊,他不是流官,乃未来皇后的父亲,作为外戚,必然会是累世勋贵,也就是说张家的富贵不知道要延续多少代……你看看万家如今的权势就该知道,将来的张家会怎样。”
孙友将他的大格局展现出来。
我要做的,可不是什么药铺生意,我要当河间府商贸总会会长,以后同乡来京城做生意,都要看我的脸色,走我的门路才行。
孙程盈道:“父亲,先不说您这设想太过遥远,就说真到那个时候,张家势力如日中天,他们会帮助咱?”
“孩子啊,做人做事呢,讲究个互利互惠。”
孙友正色道,“你想想啊,为什么你张家伯父这般着急,才当上鸿胪寺卿不久就开始布局生意?为啥多一天都等不了?
“很简单,乃因太子将来要上位的话,必然需要大把银子,而朝堂内外也需要有属于东宫的势力,关键时候能为太子发声。来瞻他高瞻远瞩,这时候就开始未雨绸缪了,让人钦佩不已。”
“……”
孙程盈瞬间无语。
她觉得,老父亲这是魔障了,想事情都不能说是偏激,而是一根筋,简直无语。
孙友续道:“张家再怎么努力,但在做生意方面有我们孙家在行吗?你看他两个儿子出来打理这药铺,没几天就黄了,这足以说明他们压根儿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孙程盈皱眉:“所以……爹准备以后做依附于张家的官商?”
“嘿,还真让你说对了,为父就是如此打算的。”
孙友眉开眼笑道,“只要有钱赚,能让孙家于京师立足,为父就算是给人当影子,做这个官商有何不可呢?”
“你……”
孙程盈简直被老父亲的逻辑给打败了。
“你可别瞧不起官商,你看看现在得势的巨商大贾,谁没有背景?做官的,很难亲自出来经营店铺,需要别人既顶在前面出钱出力,又要在背后为他们谋划,把他们手头的权力变成银子。
“而在此期间,官商也会得到相应的回报,除了银子外,还有一定社会地位。就像你兄长,还有你弟弟,他们都有可能因此而得到乡贤的名头,甚至有机会进国子监读书,将来甚至可以当官。”
孙友有他的打算。
做官商赚钱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想让自己一大家子得到张家的庇佑,甚至给儿孙谋得一官半职。
这时代做官不一定非走科举路线,想他孙友十八岁就考取秀才,结果蹉跎半生,现在四十多岁了科举上依然不得寸进,就知道考学做官有多难了。
“只要咱能给张家带来实打实的利益,他们就会给我们便利,河间府的商贾就会以我们马首是瞻,咱张家的子侄也有机会得到入朝为官的机会。为父说这些,你一个闺阁中的女子不懂,只有身在名利场上的男人才知道这世道想要往上爬有多不容易。”
孙友说到这儿,脸上带着感慨。
前三十年他一心科举,父母亲相继过世后接管家业,他不得不把重心放到了营商上,这半生奔波下来,他敏锐地意识到,只有背靠权贵才有机会站稳脚跟甚至往上爬,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
“回头就让人把这里收拾妥当,方便的话把周围的铺子也盘下来,扩大规模……这件事为父交给你去办,记得后院要尽量收拾得大气奢华些,要显示咱孙家的气派。
“最近河间府同乡频频登我孙家门,想通过我的关系巴结来瞻,等这里落成正好把他们一并请来,我再去邀来瞻出席,如此就算是顺利达成目的。以后河间府但凡是想走来瞻关系的,一律到这儿来谈事……”
孙友说到这儿,脸上带着几分欣慰,“女儿啊,到现在你还觉得这二百两花得不值吗?”
孙程盈除了继续保持沉默外,已没有别的选择。
……
……
紫禁城。
乾清宫,内殿。
朱见深正在这儿单独召对李孜省,甚至连覃昌和那些伺候的近侍都被打发到了外殿,不允许人旁听。
李孜省搬了张凳子,坐在皇帝榻前,低下头帮朱见深把面前的茶杯倒满。
“李卿,知道朕为何叫你来吗?”
朱见深以对自家人的口吻说道。
李孜省摇头:“臣不知,传话之人,也没说背后情由。”
朱见深笑道:“你能掐会算,不会自己推算一下?”
“臣不会随便测天机,更不会妄自揣测陛下您的心意……在没有提前准备的情况下,臣可说不准。”
李孜省赶紧表明态度。
不要以为我真就是李大仙,能把一切事都看透,其实我除了测天机时表现出一定的神异外,其他时候是很无能的,请不要对我抱有戒备心理。
朱见深眯起眼,笑着道:“其实就算你测准了也没什么……朕有时候还是需要你推测天机的能耐。朕其实很想知道,未来这段时间,大明国运吉凶如何,唉!又不好对你明说,怕听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话带有明显的暗示。
若是有不好的事情,你就别说出来,空让朕担心。
最好全说好听的,哄哄朕,让朕开心一下。李孜省只得拱手道:“那臣回去后就做推算,或需要些时日。”
“你倒是很诚实。”
朱见深笑着道,“这要是换了别人,估计很快就会给朕所谓的答案,但朕知道那些人都是在揣摩朕的心意,说一些欺瞒的话,其中实情很少很少。”
李孜省心想,是实情很少吗?
简直就是胡编乱造好不好?
正因为你信,才给了别人捏造的机会。
朱见深笑吟吟地看着李孜省:“今儿就这一件事……”
李孜省释然点头:“哦,那臣知晓了。臣这就告退。”
“欸,别着急嘛。”
朱见深赶紧叫住正要起身的李孜省。
李孜省刚刚抬起的屁股又落回到凳子上,继续低着头,恭听皇帝教诲。
“张峦参劾你的事,你该知晓了吧……不知你有何意见?”
朱见深问了一句,随即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太过笼统,于是概括了一下,“朕是问你,他参劾的确有其事吗?”
李孜省点头:“臣大致看过了,基本上……是属实的……”
“咳咳!”
朱见深猛烈咳嗽几声,随即紧皱眉头,质问道:“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能被外人知晓?你可知朕为何让覃昌他们出去吗?”
“臣知晓,陛下您是给臣留面子……臣知罪!”
李孜省说这话的时候非常淡定,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没啥好追究的,真正有罪之人,这会儿正坐在他对面呢。
朱见深宽解道:“你替朕做事,朕怎会怪你呢?这些年来,通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方式,你给宫里送来不少钱,可惜朕啥都没存下,花了个七七八八,甚至有时候还入不敷出呢。”
李孜省赶紧道:“臣会尽心尽力为陛下找钱……”
“你还记得朕当初跟你说的事情吗?”
朱见深问道。
“臣……不知是哪一件……”
李孜省想了想,恭敬回道。
朱见深笑了起来:“朕当时跟你说,只要有人愿意当官,你就举荐上来,收多少银子,你把其中大多数交过来就行……你把银子暗中交给了梁芳,由他进献,所以别人一直都不知道你是为朕赚钱的头号功臣。”
“是。”
李孜省躬身道,“陛下这一提醒,臣立即回忆起来了。多谢陛下的器重,委臣以重任!”
“朕还说过,如果有人参劾,你就把其中一些人名列出来,朕帮你将其裁撤掉,那些空出来的位子再找人补上……”
朱见深等于是把当初的计划和目标复述了一遍。
总的来说,我们卖官鬻爵,让人花钱买传奉官当,一定要做到有进有出。
这样才能一本万利,生生不息。
如果那些人进到官场后就杵在那儿不动了,朕还怎么靠这些官位来换回银子花?
“臣明白。”
李孜省严肃地道,“这次的事,臣愿意担责,同时……臣也会想办法,把被参劾的人给裁撤掉,换一批新人上来。”
此时的李孜省,显得很“善解人意”,知道借力打力,把张峦的力道用在自己身上,帮皇帝把银子赚到手。
朱见深欣慰地道:“这样一来,又要辛苦你了。”
“臣不辛苦。”
李孜省一边表态,一边为人开脱,“张峦参劾臣的理由,也是对的。”
“唉!你替朕背负了太多骂名,朕实在不知该怎么赏赐你……朕这几年把朝廷人事大权交给你,发现你并未营私,还给朝廷举荐了不少能臣……他人对你的误解,你别往心里去就行。”
朱见深居然难得地开解起臣子来。
李孜省一脸满足的笑容:“能为陛下您理解,乃臣莫大的荣幸。”
“好好好。”
朱见深连连颔首,用赞赏的目光看向李孜省,“朕会让人下旨,先褫夺你左侍郎名头,降为左通政,银台司的事仍旧交由你打理,吏部的用人也依然以你马首是瞻。如此名义上你受罚,其实现状并没有太多改变。”
“是。”
李孜省虽然也在乎虚名,但见皇帝为自己考虑周详,甚至对自己更加信任,便又觉得心满意足。
“记得把国运和朝事都给好好推算一番,朕等你的消息。”
朱见深到此时,才算是真正把事说完。
……
……
李孜省退下后,覃昌进来听候差遣。
朱见深从榻上起来,舒展了下腰身,随口道:“朕问过李卿,他也跟朕认错了。张峦检举的内容都是真实可信的,用铁证如山来形容也不为过,所以这一局,算是李卿输了……”
听皇帝若无其事地说到这儿,覃昌瞬间感觉自己脑袋瓜不够用了。
怎么李孜省就承认错误了?
等等……认错?
难道不该是认罪吗?
卖官鬻爵多大的罪名啊,轻飘飘认错就完事了?
说出去谁会信啊!
“朕觉得李卿做事是有些荒唐,不过到底心思纯良,或可从轻发落。”
随后朱见深便说出他之前做出的决定,“礼部左侍郎的官,先给李卿下了,暂时让他以左通政使的身份继续执掌通政使司,俸禄也不用减。让他多用心为朕办事即可。”
覃昌赶忙请示:“陛下说李仙师错了,那张峦那边……”
朱见深摇摇头:“朕那亲家,真是个不识趣的家伙,非要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搞得朝中人尽皆知,如此丑闻大大败坏了朝堂纲纪与法度,让世人耻笑。不过念在他有一颗忠义之心,这件事就不奖不罚了。”
这下彻底把覃昌整不会了。
心里不由琢磨,之前我还不相信张峦跟李孜省狼狈为奸,怎么现在我却觉得那俩货就是在唱双簧,相互打配合呢?
关键是,陛下这边也帮着擦屁股,难道此事的始作俑者乃当今陛下?
小丑到底是谁?
朱见深吩咐道:“这两天李卿要入宫的话,随时将他引来这儿来……朕接下来会有些忙碌,不过精神头比以前好了不少,倒不用你们操心。朝事你跟李卿商量着来,除非非办不可,不然的话就不必跟朕通禀了。”
覃昌为难道:“陛下,明天殿试就要举行,翰林院已呈上候选题目,您还没过目呢。”
殿试名义上是由皇帝出题,但实际上却是臣子编撰题目,具体执行单位就是翰林院。当然不能只编撰一题,需要有几道题目供皇帝挑选,而具体殿试考核内容就是一道类似于时务策的策问题。
总的来说,就是皇帝对圣贤事有一些感悟,借古喻今,再以此发出疑问,考校那些已通过会试的贡士。
朱见深摆摆手,不以为然道:“殿试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随便抽一题,明天拿来考了即可。朕明儿就不亲临考场了,让万安他们替朕去主持。至于殿试阅卷官,让李卿帮朕选几个,陪同在那边就行。”
覃昌一听,好家伙,李孜省不但是大明实际的吏部尚书,现在连科举选拔人才的考官都要由其来圈定?
那是不是说,下一步李孜省就要垄断朝纲了?
我们这群人以后见了李孜省,还能抬得起头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