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上涨已经半月有余,堤坝在水潦之下,不堪重负,以至多处破损,河水漫溢。滑州上下大发役徒,拼死封堵,这才没有大规模决堤。但眼下已经堵不住了,再拖下去,怕是州城难保。
其实早在四月初的时候,因为连日大雨,河水暴涨,幕府就有人建议要么决堤,让河水通过滑州西南的几条小河泄洪而去,要么让卫州放开元和年间疏通的古黄河河道。
梁王踌躇不已,一直拖到了现在。
但现在终究要做出决定了。蒋玄晖领受梁王之令,赶到滑州,令掘河堤,让河水分洪而去——这会的堤坝,是咸通四年(863)萧傲任刺史时修建的,老实说这些年疏于打理,已经不太牢固。
朱全忠这道命令的目的很简单,保滑州城,不保滑州。盖因滑州是重镇,素来富庶,城中有大量富户,还有军士、官员家卷,不得不保。至于城外的百姓,那就顾不到了。
“王使君,河流漫溢,堤坝将坏,还是掘了吧。”蒋玄晖说道:“徙其流远去,保住滑州,但水退之后,再树堤自固。”
王殷咽了口唾沫。
掘黄河,这种事做了,那可真是遗臭万年。而且,梁王不亲自来,反而派他的心腹蒋玄晖亲至,私下里口述了命令,这是为何?还不是让他王殷站出来当这个恶人?为人唾骂、诅咒?
王殷突然有些后悔。
当年一意逃出河中,妻女落入王瑶之手,为其所辱。到了汴州后,勤勤恳恳,忠于职守,趁着袁象先出事,好不容易捞了个滑州刺史的职位,如今竟要让他来掘黄河?
蒋玄晖有些同情地看着王殷,但还是说道:“王使君,犹豫不得了,今日就找人动手。”
王殷木然点头,随即扬天长叹,下了河堤。
下午的时候,大群军士、夫役出现在了滑州西南方的河堤处。
滑州西临大河,堤坝分老堤和新堤。老堤早已损坏,成了黄河河道的一部分。
咸通四年,因为老堤经常被水浸泡,容易损坏,于是在东面四里处修了新堤。也就是说,放弃了这四里地,使其成为了黄河河道的一部分,如今要掘的就是这道新堤。
蒋玄晖不想再看了,他直接回了滑州城。
路上经过了几个村子,村内洪水漫溢,庐舍皆被浸没,百姓巢舟以居。很多人拖家带口,往州城而去,惶惶然彷如末日一般。
黄昏时吃罢晚膳后,有随从匆匆走了进来,附在蒋玄晖耳边,低声说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