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它们这么热情,这么脆弱,又能这么快地新生?”范宁的目光遥遥地望向前方视野开阔的花海。
在这些类似的场景下,看似触手可及的事物,往往要花费远多于预期的时间去接近。安也觉得如此,每次她觉得这些马车与人群,只要“挪动”完眼前的这一段距离就会到自己脚下,可实际上他们只不过从一处绵延的山坡移动到了另一片稍低稍近的花海。
不过范宁所指并不是“他们”,而是“它们”。
那些被车轮碾过或被行人践踏过后的狐百合花,会立即地凋谢衰颓,再如积雪消融般化为空气中的红色尘埃。
花海中出现了荒芜的一道道伤口。
但在轨迹更靠后的区域,离践踏时间更久的区域,那些黄褐色的泥土再度萌发出新绿,并出现了火红色的星星点点。
“狐百合是很脆弱的花朵没错了。”露娜轻轻点头,并俯身揭起压住花丛的餐布一角,那里的花朵已经尽皆倒伏凋零,“一点点轻微的踩踏挤压就会致它们于死地,在不适合外出的风雨来临的时节里,这片原野会出现更多的荒芜,但它们总是在快速地新生。”阑
“新生的花朵还会是原先枯萎的那支花朵吗?”范宁问道。
“自然不再是……了吧?”小女孩觉得这是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但老师特意发问,她回答的语气末端又带上了一丝不确定。
生于阶层不低的商贾家族、受到过良好教育的她,思考和表达能力无疑具备不错的水准:“也许,这取决于看待这一过程的视角?对于我们享受风景的人而言,原野的花海长存不灭,一切凋零的疑问都将以新生作答,今天的狐百合原野热情似火,倘若明天一场暴风雨席卷于此,那也只需待得后天日出,它同样会是热情似火。”
“那如果并非我们的视角呢?”
“并非我们去看?那或许,每一支凋谢的花儿都不再能清醒过来了,它们都会带着自己的独有特质消失,彻底地消失,这好像带有悲剧性。”露娜试想了一番,但她不解地摇头,“可是,按照您对神秘学基础隐知的教导,只有更独立的灵才能入梦,并最终实现灵与魂的分离,得以窥见表皮之下的真实色彩……没有人会认为花儿们能入梦,那顺着推论的话,它们应该不具备灵魂,凋零对它们来说应该不具备特殊的悲剧性。”
范宁沉吟片刻后开口:“抛却文学家或道德家赋予的感性修饰,单从自然观的角度出发,人是比植物更高级的存在,这点会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