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种登时被这句话吓了一跳,追问道:“少伯,你这是何意?” “大王为人,长颈鸟啄,鹰视狼步。可与共患难,而不可共享福,可助其渡过危机,却不可与之同安乐。” 文种却是不相信君臣十多年的情分,勾践会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情,呵斥范蠡道:“少伯你莫不是醉了?妄加揣度大王的心意,可是大罪!” 范蠡摇了摇头:“我跟着辛文子先生学过老子的自然之术,所以知道,天地有四时的交替,春天万物生长,冬天就要衰败死亡;人也有兴盛和衰微的变化,通达显贵到了极点就一定会转向穷困潦倒。范蠡虽然不才,但也知道进退,所以我才要离开大王,本来早在两年前吴城被围困时我就想走,却怕失去了君臣终始之义,为天下人所不齿,这才留到了今天。如今越国的情况是,高鸟已散,良弓将藏。再留的话,只怕没有好下场……子禽,你可愿意与我一同离去?” “我……” 文种相信范蠡说的话,但并不代表他能放下手里的这一切:多年隐忍后才到手的锦衣玉食,娇嫩美妾,更重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功臣的荣耀,这不就是他离开楚国到越国来苦苦追求的东西么?眼看成功了便放弃一切,那当初受的苦难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也不再劝范蠡留下,但还是疑惑地问道:“少伯,既然你早知如此,那为何要如此尽心地辅佐大王?” “只是为人臣的责任罢了……”范蠡叹了口气,坦言道:“或许,还有功成名就,留名青史的私心吧,最初时,便是这样的。” “可等到我去赵国献美女,向辛文子先生告辞时,先生见我心神不属,便在我手上写了几个字: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有大费,多藏则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先生说,这是老子的一句话,让我好生琢磨。当时我便心有所感,琢磨到现在,有些领悟了。在大王身边呆的越久,眼看越国的复仇指日可待,国力也蒸蒸日上,我所受的礼遇敬重越来越重,但愈是这样,我就越觉得,这十五年来,我的所失比我的所得要多许多。” 他失去了自己所爱的人,失去了曾经轻松的心,甚至于,为了达到目的,也开始不择手段。 在郑旦死后,范蠡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良知,失去了权衡善恶的准则,铜鉴里的模样,已经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是时候离开了,再待下去,就算勾践不对他下毒手,范蠡也会变成一个令自己更加憎恶的人,面目全非的人! 范蠡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明白这一点,还不算晚,我虽然失去了许多东西,但好歹能保住性命,只要有性命,在许多事情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