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窗外的大雨早在不知不觉间停了, 沈绛躺在床上,突然下定决心般,微撑着起身喊:“阿鸢, 去告诉先生, 不论如何,我们天都得去启程。”
她一气说完, 外面没有丝毫动静。
“阿鸢,”沈绛又下意识喊了一句。
直到外面依旧寂静无声, 沈绛突然意识回笼,才想起来。
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阿鸢的姑娘。
再也没有一个, 只要她喊一声,就会在近处回应她的人了。
沈绛心底再次悲从中来, 那种无力感、折磨感, 一阵阵袭上心头。
次跟头,她平生从未栽过的。
她先前虽经历过沈作入狱, 可身边有人扶持,哪怕敲登闻鼓, 告御状, 舍了一身剐,却也真的把皇子拉下了马, 自身反未受什么损伤。
她一路看似凶险,却每每总能逢凶化吉。
唯有次,她亲眼看着阿鸢被打, 却无能为力。
种无力感,只要想起就会折磨着她,一次又一次, 想一次就会折磨一次,如刀割,如剜心。
只样的感觉,反刺激着她的思绪越来越清楚。
先生要带她前往西北大营,除了为她父亲收殓之外,还有就奔着西北大营的兵权去。
不管卫家还沈家,在西北经营了么多年。
她身负两家的责任,才该在个时候,站出来的人。
况且阿鸢的仇,她要报。
笔血债,她迟早要让他们还回来。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沈绛侧耳听了几声,只觉得夹杂在其中的声音,有耳熟。
她心中还有放心不下,终强撑着起身,走到门,打开房门。
就见不远处的院内,清一脸气愤:“你们凭什么赶我走,我要见姑娘。”
“先生说了,姑娘在静养,谁都不许打扰。况且你本就不姑娘身边的人,”拦着她的人义言辞。
沈绛定睛看了看,人姚寒山身边的侍从。
直到清瞧见房门打开,望过来,惊喜喊:“姑娘。”
“清。”沈绛见到他,还以为谢珣派他来,自己说什么。
清直接推开面前挡着的人,冲了过来,沈绛看着他,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姑娘,我想跟你一起走。”清一气说。
沈绛微怔的望着他。
她有没懂他的意思,“你想跟我走?”
“我不想留在京城了,我知您离开,肯定要给阿鸢报仇,所以我也想跟着您,”清语气坚定。
一路上他策马追上沈绛,哪怕被人阻拦,也不在乎。
沈绛凝望着眼前的少年,初见时他眼底盛满清澄光亮,如今他眼底有怨、有恨、有怒还有痛。
那座皇城埋葬了他们在意的人,他们却只能仓惶离开。
“后我会一路漂泊,更不知前程在何方,”沈绛苍白的面容上露出惨淡笑意。
雨后的天空,依旧有着一层散不去的灰色阴霾,一如覆在他们每个人心头的阴影。
清望着沈绛,眼底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从未离开谢珣身侧半步,哪怕晨晖,世子都会将他留在京城里,反只会带着自己。
可次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便带着再也回不去的觉悟:“我自幼跟着殿下,什么苦都吃过,什么苦都能吃。只要能为阿鸢报仇,我都不在乎。”
沈绛心底的那彷徨,仿佛也在一瞬被彻底扫清。
连清都尚且有样的勇气,她亲眼看着阿鸢在自己面前,为何不敢去争。
“对,我们要替阿鸢报仇。”
次一早,姚寒山刚起身,准备让人再给沈绛煎一副药。
可他一出门,就发现自己的侍从在搬着行礼,他们的东西其实并不算多,么多人也就几个箱子,一辆马车便足以装下。
“先生。”他回头,就看见束着长发的沈绛,出现在身后。
她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此刻似乎看了不少,但病容未曾完全褪去。
沈绛说:“西北大营的消息传来,路上虽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但咱们的脚程还不够快,所以我想从今开始,轻装启程。”
姚寒山不免担忧:“你的身体还未彻底恢复,此时强行上路,你能吃得消吗?”
“先生,不必忧心我,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沈绛声音虽低却坚定。
见她如此坚持,姚寒山也不再劝诫,毕竟他也想要尽早赶到西北大营。
越早到,就越能控制情况。
于一行人,夜兼程,不停赶路。
路上哪怕因为错过了驿站,只能在野外露宿,沈绛也没有一丝抱怨,她的身体依旧还未完全恢复,但比起那的情况已了不少。
一路越走越临近边关,周围景致都先前看见的不一样。
沈绛曾在江南待过数月,江南哪怕在冬天,依旧会保持几分绿意盎然,小桥流水的精巧,似乎镶嵌进了江南的骨髓之间。
美得精秀,美得细致。
一路往西北行,哪怕如今春,周围也肉眼可见,越来越多的黄色。
骑马一整天下来,头发上全都细细的黄沙。
仰天关位于勾注山脊,地处要塞,山岭峻,沟涧曲折,以雄关依山傍险,乃大晋阻挡外敌的第一军事防御线。
因此仰天关又有‘边冲要无双地,九塞尊崇第一关’之名。
西北大营便在仰天关内,临近的雍州城也只有不到二十里的距离。
沈绛他们越靠近雍州城,就能感觉到那股紧张肃杀的气氛。
西北大营主帅沈作战的消息,早已经藏不住,边境百姓难免人心惶惶。
沈作乃一直挡在他们面前的那尊战神,谁都没想到战神也会有的一,原本以为那战事都被挡在仰天关之外,可现在随时都有被兵临城下的危险。
谁都不知,一觉醒来之后,北戎人的铁蹄会不会踏破他们的家园。
甚至沿路的官,沈绛看见了举家迁徙的人。
沈绛在路边歇息,就瞧见一大家子也停了下来。
她拿着手中的面饼,细细嚼着,对面的小女孩似乎有饿,一直盯着她的面饼看个不停。后还沈绛主动掰开一块,递了过去。
小女孩望着她,又望着身侧的阿爷,并不敢接下。
沈绛塞到她手里:“吃吧,姐姐包裹里还有干粮呢。”
“位小姐,使不得,”小女孩的爷爷赶紧。
沈绛轻笑:“能遇到都缘分。”
随后小女孩的爷爷才头,小女孩接过面饼。
沈绛忍不住问:“人家,你们从哪儿来,又要往哪去?”
“我们从雍州来,去往关内,不管去哪儿,总比待在里。”面前头发胡须皆白的,哪怕一眼就能看出一辈子在土里刨食的庄稼人,却依旧有种被岁月历练的睿智。
听到话,沈绛忍不住问:“雍州的情况不还有二十万大军?”
摇摇头,叹息:“长平侯一,谁人能撑起片天地,我听说北戎部落出了一个了不得王子,长平侯便在人手中。咱们雍州要变天了。”
沈绛捏紧手中面饼,低声说:“人家何必说样丧气的话,长平侯不在了,不还有其他将军。”
“不朽要说丧气话,其他将军一直以来都在长平侯手底下打仗,如今主心骨倒了,谁能站起来撑起片天。”
沈绛仰头看着头顶,虽说塞北的环境恶劣,可景致却格外大气壮阔。
特头顶的片天空,沈绛从未在京城或江南,见过样辽阔湛蓝的天空,如同被水洗过的蓝色,干净的让人舍不得眨眼睛。
空气中吹过的风,都带着塞北的味。
沈绛沉寂了片刻之后,缓缓开:“有的,卫楚岚后,有沈作。如今沈作了,也会有新的战神出现,保护片土地。”
人家闻言,脸上极惊诧,许久,他轻声说:“没想到姑娘小小年纪,竟还有如此见识,卫公的名讳,朽也不知多久没听人提起过了。”
他么一说,让沈绛也一惊。
她没想到一个乡野,居然也知卫楚岚。
沈绛禁不住问:“人家,你也听说过卫楚岚?”
“你小姑娘,小看我头不,卫公虽然已经了十八年,可他的名讳,朽又怎么会忘记。且我想仰天关内的许多人,都跟我一样,从未忘记过。”
从前沈绛只在卫楚岚的旧部中,听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先前先生怒极斥她,沈绛清醒之后,心中也有后悔。
如今她头一次从一个陌生中,再次听到关于他,便忍不住问了起来。
大概也因为在上,不用担心周围有探子,又因为沈绛乃陌生人,似乎止不住了话匣子,他说:“当年卫公年少,便投身西北大营,不过几场仗打下来,便叫所有人都知晓了他的厉害。”
“就说他对付那北戎蛮子,那叫一个英勇,永隆年时……”
似乎也难得有样的谈性,说起来陈年往事,神采飞扬,后不仅沈绛坐在一旁听着,就连清还有其他侍卫,也纷纷坐下,听着他说话。
原来他样的卫楚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