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待收了香料, 谢珣才道:“三姑娘,为何要送我个?”
“自然是想谢谢三公子愿意带我去天牢,”沈绛望他。
还有就是, 谢谢他不曾逼自己, 为何要去天牢。
从始至终就只是,她求他带自己去一趟天牢, 他便同意了。沈绛不知他是否有所猜测,但是不管如何, 他没有开口。
单单是份缄默,就叫她心中感激不已。
待送完香料,沈绛就要回去。
她冲谢珣轻轻摆手, 低声说:“三公子,早些休息。”
谢珣站在原地, 目送她进了院子, 之后低头看了自己手中盒子,沈绛所用盒子乃是淡雅青花瓷。
估摸他性子, 特意调制香料?
谢珣脸上笑意渐收,若是她知道她所见一切都不过是假象, 他亦非她心中所想那个谦谦如玉温雅君子, 又会如何呢?
他轻轻握紧手掌中瓷盒。
沈绛一夜竟睡极安稳,或许是在天牢见到了爹爹。
虽然他如今境况并不算好, 但是好歹没有生命之忧。
特别是皇上将他从锦衣卫昭狱,转到了天牢之中,似乎也透一种讯息。
因此一大清早, 沈绛就起床。
阿鸢将早膳端进来,伺候她吃饭时,道:“小姐, 今个您还去铺子吗?昨日姚公子就我,您怎么没去?”
沈绛喝了一口小米粥,沉思了会:“待会去一趟吧。”
自从朱颜阁开始赚钱之后,姚羡一颗心就扑在上面。
些日子,他恨不得睡在铺子。
倒是沈绛因为要追查沈家事情,没了一开始上心,几日确实有些懈怠。所以用完早膳,她叫了辆马车,带阿鸢一块去了朱颜阁。
沈绛从马车上缓缓而下,只见宽阔一条街上,人流并不算繁密,唯有小贩吆喝声,显得格外响亮。
倒是马车停靠铺子,一大清早竟也有不少客人。
朱颜阁如今生意极是火爆,刚开门便有客人光顾。
进了铺子,便发铺子中间摆个对称正方形台子,上面摆满各种各样口脂。
一进门,就能看见。
光是么看,就给一种琳琅满目感觉,仿佛市面上能买到口脂颜色,都摆在了。
而且朱颜阁专门提供了各种试色口脂,面侍女,各个心灵手巧。
不仅可以帮忙上妆,而且服侍周到。
为此,沈绛还特地花大价钱,买了面水银镜在店内,样口脂上唇之后效果,能够清楚可见。
种种小心思,都让朱颜阁在京城名声越来越大。
不过即便是样,姚羡和她都觉得还不够,过几日便是花朝节,他都打算在花朝节搞一次盛大活动。
姚羡比她到还早,原本正在吃早膳,见她来了,笑招呼。
“你来了正好,昨个我想了一个晚上,总算想好咱在花朝节怎么宣传铺子了。往年花朝节时候,京城许多人家,都会在淮水河畔郊游踏青,即便是王公贵族之家,也会凑样热闹。所以我想在淮水河畔搭个戏台子,请乐坊前来庆祝。”
种法子倒是新奇,沈绛点了点头。
她略想了想,说道:“既然是样,就从二十四节气中选几样口脂,重推荐,因为我很多口脂都是以花为主料。既然是祭花神,咱干脆排一与花神有关舞,尽量将咱口脂放在舞中。”
姚羡猛地一拍大腿。
他直接冲沈绛竖起大拇指:“三姑娘办法好。”
“对了,我觉得咱可以趁花朝节,在推花朝节纪念版口脂,就是将二十四节气口脂上,雕刻花神像。可以适当将价格提高些,增加种纪念版珍贵感。”
姚羡一怔:“恐怕请玉雕大师话,有些来不及吧。况且些玉雕大师,各个矜贵,会愿意来给咱雕口脂吗?”
沈绛扑哧一笑:“请么玉雕大师,市面上不是有专门雕小核桃,或其他小玩意手艺人。些手艺人只要技术不差,你都把他请过来。”
还真是个道理。
姚羡正要去请人时候,沈绛又说:“而且花朝节盒子也得配套,咱既然要做样纪念版,就要做到精细。”
于是下,姚羡又彻底忙了起来。
其实他和沈绛人倒是分工确,沈绛负责把控铺子大方向,姚羡则是执能力极强。
或许是之前他在姚家,没有一展能力地方。
如今他有了自个铺子之后,凡事亲力亲为,只要沈绛说过,即便再难,他都能力将个完成。
如今花朝节事情一敲定,他就开始忙了起来。
沈绛在铺子待至酉时,外面天色渐晚,黑暗重新笼罩整个大地,卓定也从外面回来了。
卓定如今就是专门在外打探消息。
他刚一进屋,就叫阿鸢给她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没够,又自个倒了杯。
沈绛从库房来时候,他刚抹完嘴。
卓定迅速走到沈绛跟前,礼后,低声说道;“三姑娘,我已经打探到了周管家下落。”
沈绛立即:“周管家如今在哪儿?”
卓定望沈绛,让她心底有种不好预感,直到他说:“自打侯府被抄家后,他就被抓了起来。后来还是大姑爷面,才把他从牢救来。”
沈绛正要松一口气。
就听卓定又说:“可是周管家在牢遭了大罪,腿被打断,到在还没将养好。”
周管家是沈身边最亲近人,打小就跟在沈身边,如今已超过三十年。
他又没官职在身,别人抓他,定然是想从他那挖对沈不利事情。
只是周管家被打成样,看来确实是没说对她爹不利事情。
沈绛想了会儿,低声说:“你再替我跑一趟,送五十银子过去。”
因为沈绛住在衢州,周管家去过几趟。
卓定是认得他,当初那样风光无限侯府大管家,次他再见时,就躺在那样一张憋屈小床,头发花一片。
整个人颓废不像样子。
卓定不敢跟沈绛细说,昨日小姐去天牢看了侯爷回来之后,整个人就瞧十分
阿鸢一旁听,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没说口。
姑娘之前为了省银子,租了么小一个院子,五十,都快赶上他一年租金。
可心疼也没法子,周管家是长平侯老人,是跟侯爷身边三十年忠仆。
卓定点头,才又说:“周管家让我带话给姑娘。”
“你说。”
“他说他没背叛侯爷,牢受了酷刑,也一句话都没说。”
沈绛一愣,忽然眶微热,种感觉就像之前跟随她少年郎,齐齐跪在客栈厢房门口,誓要追随她。
她爹下狱后,落井下石多,可忠心耿耿人亦有。
卓定顿了下,接说:“他还说,如今侯爷下狱,三姑娘不该进京。”
“连他都为了爹爹,宁愿断了一双腿,都不吐露一个字。我为何要独自逃走。”
之前大姐姐沈殊音送来信,都让她不要进京。
周管家如此说,沈绛并不奇怪。
沈绛低声说:“况且爹爹事情,未必就是个局。”
“不过我盯在周家门口日,发还有别人偶尔会过去接济他。”
沈绛道:“是大姐姐派人吗?”
卓定摇头:“并不是,此人格外谨慎,在闹市时还特意甩开了我跟踪,瞧像是受过专门训练。”
那就是别人,若是大姐姐派人,不至于么谨慎。
毕竟周管家和沈府关系,人尽皆知。
她皱眉,既然是接济周管家人,会不会是爹爹在京城埋下暗棋?
虽然长平侯府看似落败,可是破船尚且还有三千烂钉,爹爹不可能不藏暗手。也是她迫切想要找到周管家原因。
周管家是爹爹身边最亲近人,他未必不会些。
想到,沈绛起身道:“你亲自带我过去一趟,我要见见周管家。”
“小姐,你不是说要尽量隐藏踪?”卓定忍不住说道。
些日子都是他在打探消息,沈绛则是将自己隐藏在暗处,以免被有心人发自家踪。
此刻去见周管家,万一还有旁人盯他。
沈绛摇摇头:“我必须得去见他。”
卓定去见了周管家,他为何单单要让卓定给自己带句话,他说句话背后意思是么。
沈绛觉得她必须要亲自见一面周管家。
于是她将铺子放置男装换上,束起长发,才从后院悄悄离开。
卓定亲自赶马车,沈绛坐在车内。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在一处小院门口停下。
下车后,卓定拍了拍院子门。
很快面有人开门,是个年纪颇大驼背老头,他抬头看了一卓定,认他是早上刚来过那个少年。
“老伯,我来看看周叔。”卓定低声说。
老头年纪太大了,耳聋花,却在卓定开口后,往旁边挪开身子。
随后沈绛跟卓定进了院子,驼背老头将院门重新关上,只是睛却落在了沈绛身上。
卓定压低声音:“个老伯是周管家老仆人,听说侯府事之后,其他人都走了。只有老伯还留在周管家身边,也多亏他,周管家才有人照顾。”
沈绛颔首,人进了屋子。
原本躺在床上周管家,听到外面脚步声,抬头看过去,先是看到卓定。
随后他将目光落在卓定身后那个‘少年’身上,一身石青色长袍,只用最简单带子束头发,却依旧一副小公子模样。
周管家微眯睛,打量了半晌,突然挣扎要起身。
沈绛赶紧上前,按住他肩膀:“周叔还是躺吧,不要起身。”
“三小姐。”周管家望沈绛,她是男装打扮,却还是让他认了来。
沈绛看了他腿,正用板子和布条捆,她蹙眉:“您受苦了。”
“我算么受苦,如今侯爷还在大牢之中。”周管家说,眶已红,已到了暮年,想起自家侯爷,竟也能说哭就要哭。
不过周管家却是一抹脸,低声说道:“小姐,您怎么不去扬州呢,难道大小姐没给你送信?”
“我有收到大姐姐信,只是我不想去扬州。爹爹事,我想进京救他。”
周管家瞪大睛,不可置信般望她,摇头就说:“不,三小姐你不过是个小姑娘,无权无势,如何救得了侯爷。况且你根本不知道当时仰天关发生事情。”
“爹爹在仰天关究竟为何战败?他与北戎人交手么多次,根本不可能轻易就上了对方当,更别说追敌深入,使得那么多将士阵亡。”
周管家低声说:“三小姐,你可知半年前,圣上就派了监军前往西北大营。”
监军?
沈绛错愕望周管家。
沈身为西北大营主帅,早已经掌兵多年,不管是带兵打仗还是旁,皆已成熟,何至于还要劳子监军。
而唯一可能性就是,圣上不再信任他。
“仰天关一战,侯爷战败之后,个监军却如同销声匿迹,如今朝廷都在追究侯爷责任,要侯爷为战五万军士负责任。可是个监军呢,他为何躲在人后?”
沈绛一怔,低声道:“难道就没人知道此人身份?”
“当初圣上也只是派了此人,为秘密监军,我也只是从只言片语中,才了解到。”
沈绛此刻竟庆幸,她及时来见周管家。
待她低声说:“爹爹有留么人给你吗?”
周管家望了她一,轻声说道:“之前大姑爷,也曾过我同样话。”
大姐夫方定修?
沈绛有些愕然,实在没想到他竟也对爹爹暗棋感兴趣。
周管家说:“我与大姑爷说过,侯爷是从西北大营直接被押送进京,压根没来得及交代任何事情。自从事之后,我也再未见过老爷。”
自然就没有么所谓暗手。
沈绛却定定望周管家。
他轻叹了一口气:“自从事之后,我还从未见过大小姐。”
沈绛低声说:“你意思是,大姐姐被定国公府软禁了?”
就像她得知周管家事情之后,就一定要过来见他一面。大姐姐更是周管家打小看长大,她不至于连一面都不来见。
除非是,她入已经没有了自由。
“毕竟侯爷事情,谁都不知道圣上是么心思。我想大小姐安危应该并无大碍,只是定国公府不会让她自由入。”
周管家才想起来,道:“三小姐,入京之后还未见过大小姐吗?”
“未曾。”沈绛摇头。
本来她是想先安顿好自己,再去见大姐姐,可是如今想想,她来京城都么久了,那么扬州那边肯定没等到自己。
扬州那边送信入京,可是比衢州快多了。
大姐姐何至于到在还不曾发她失踪了。
沈绛一时,有些心乱如麻。
“三小姐也无需多担心,大小姐毕竟是安国府嫡长媳妇,即便咱侯府事了,他也不至于连点面都不要,对大小姐做点么事情。”
沈绛暗暗点头,却又想起方定修。
他竟也对爹爹暗棋有兴趣,他是真想救爹爹吗?
沈绛正要再,突然周管家抓住她手,低声说道:“三小姐,你一定要小心。”
突然她感觉手心中,仿佛有个东西滑过。
沈绛猛地握紧,就在她再要开口时,突然嗖地一声破窗声,那种利箭呼啸而至锋利,竟是直奔她脖颈而来。
沈绛就要躲开时,床上躺周管家竟似爆发了最后生机,竟扑过来挡在她身前。
利箭力道之大,竟直接穿胸而过,将他胸□□了个对穿。
沈绛伸手正要扶住周管家,就看见他嘴角已开始流血,随后他大口大口吐血,竟是在最后咬牙,极艰难说个字。
“小心。”
周管家双圆瞪,直勾勾望她,底却似透欣慰。
是侯爷女儿。
他总算护住了。
“周叔。”沈绛低吼一声,声音嘶哑。
随后周管家似乎支撑不住了,整个人往床下倒去,沈绛想要伸手拽他,却又被身后卓定抓住。
他拽沈绛往后退了步,窗外箭再次射了进来。
沈绛抬手将屋内油灯熄灭,对方就是利用窗户上剪影,才能么准确透过窗子射箭而入。
“三小姐,我冲去掩护您逃跑。”卓定压低声音说道。
沈绛抓住他手臂,低声说:“不可,对方此时还有箭,咱去就都是活靶子。”
她转头看了一,方才她看到了,对方使用也是□□。
种箭能配箭头数量有限,不可能单凭几支箭,就把他逼去。
“咱若是一直在屋子话,他肯定会闯进来。”卓定声音略急。
要是被围困在屋子,他就没有逃生之路了。对方只要闯进来,他要护三小姐,双拳抵不过四手,到时候人定会在间屋子被困。
突然,沈绛拍了拍他肩膀,道:“你壁虎游墙功夫如何?”
卓定一怔。
沈绛从怀中掏一样东西,她说:“我一直戴在身上,没想到居然还挺有用。”
片刻后,外面箭似乎射光了。
沈绛侧耳听外面脚步声,还有头上屋顶,似乎也有微弱脚步声。
竟还来了不少人。
直到她缓缓点头,卓定长刀直接将屋顶捅穿,个屋子本就老房子,方才沈绛一进来就瞧见西北角墙壁上居然长了青苔。
显然是屋顶经常漏雨所至。
所以西北角那块屋顶砖瓦,一定很松,只要轻轻一捅就会被捅穿。
卓定将西北角捅穿之后,就将怀中信号箭发射了去。
围困院子黑衣人,睁睁看头顶上炸开一朵红色烟花,将半边天空都照亮。
种信号弹,是西北大营特有。
就是为了防备北戎人突袭,所以信号弹不仅亮,而且在空中滞留时间也久。
沈绛在屋内朗声道:“诸位,信号弹已经发射了,若是趁在逃跑还来得及。或许你也可以赌上一把,能在锦衣卫或五成兵马司人赶到之前,杀了我和我侍卫。”
“不过我想诸位下场,也会与我无二。甚至你背后主子,也会因此暴露。”
“望三思。”
头顶信号弹亮逼人,将小小院落都照透亮,院内站黑衣人,听屋内冷静声音,一字一句传了来。
如此杀机之下,对方声音丝毫不慌。
黑衣人对视了几,突然,站在院子中间一人,缓缓挥手。
很快,些黑衣人如潮水般退了小院。
就如同他来时候那样安静。
沈绛在屋子等了片刻,卓定先走过去探了一,见院子没有人,他立即冲了去。
“锦衣卫说不定已经在赶来路上,我分头走。”
沈绛信号弹虽然能引来锦衣卫,可是黑衣人撤走了,他也可能暴露在锦衣卫皮底下。她还不知道周管家给她是么东西,万万不能时候,被锦衣卫撞上。
于是人在巷口处分开。
就在她准备往前走时,竟发前面已经开始被封锁了。
帮锦衣卫鼻子还真是比狗还灵,下居然要封锁四周了。
沈绛四下看了几,突然发周围居然有些熟。直到她看见那个馄饨摊子,那个擅长哄人摊主会儿正在下馄饨。
“碗馄饨。”沈绛急急说道。
她站在原地望不远处,信号弹太过醒目,对面竟在短短时间,就要封锁四周。
不过也是,在皇城根下居然了西北大营敌袭时,才会发信号弹。
只怕个就得在整个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突然一队人马冲边而来,沈绛赶紧转了个身,面对摊主。
只是她动不知是太显,还是对方就是冲她来,只见一个领头侍卫,指她说道:“喂,你过来。”
“大人,小只是过来买碗馄饨。”
领头看了她一,竟在她脸上细细打量了起来,沈绛虽然事先给自己抹了黑粉,但是毕竟五官还在,样长相实叫人难忘。
“都事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吃馄饨。”对方冷哼一声。
沈绛心底微乱,却指摊主说道:“位摊主认识我,大人,小真是来吃馄饨。”
摊主本来也挺害怕,此刻朝她一打量,突然说道:“你不就是程大人小厮。”
沈绛真没想到,位摊主居然真记住了她。
心下竟还有余心,感动想,看来她之前五块烧饼没有买。
侍卫正狐疑望她时,沈绛突然感觉到自己领口被人一扯,整个人往后,随后额头上被轻拍了下。
“你个贪吃货,时候还忙吃。”
谢珣温润声音在她头顶缓缓响起。
沈绛心突然没来由安稳了下来,他来了,好像她就彻底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