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逞凶斗狠了半天、脸不红气不喘的家伙走进内室,还不忘狠狠地瞪着对方。
就因为他否认是自己替将离裹的伤口,这莫明其妙的堂堂近卫军统领就发狂似的攻击挑衅,还刀刀不离他的要害,如此鲁莽的人,真的是江湖上那赫赫有名的
灭日却不知道,秋劲尧向来是以邪魅莫测著称,但牵扯到云秋尘的事便由不得他不心神大乱,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秋劲尧进屋看到文掠天,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憋过去。
如果不是灭日给云秋尘裹了胸口的伤,那么就只有文掠天有这个‘作案’条件,可是他难道不知道,云秋尘是,是
文掠天冷冷地瞪着他,警告他识趣些,不要再闹事。
“大哥”云秋尘轻叫了一声。
灭日和秋劲尧同时上前一步,云秋尘一怔,脸色微微一沉。
灭日和秋劲尧互相对看了一眼,谁都没有忽略对方眼底的那份隐隐的敌意。
灭日冷冷地看了秋劲尧一眼,走到云秋尘身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怎么样?还疼么?”
云秋尘淡淡地摇头,“大哥,麻烦你去一趟我家,就跟云影説,朝中有事,我可能要几天才能回家,让她好好照顾夫人,绝对不能出一毫差错。”
“我知道,但是我以为”灭日沉吟了一下,看向一旁默默无语的文掠天,“伯母再待在家中,未必安全。”
“你的意思是”
对啊,那些人既然找到了她,那么要找到她的母亲又有什么困难?云影那几招花拳绣腿,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她不但心自己中的毒能不能解,反正生死由天,她只担心母亲会不会因此而受伤。
“如果你信得过我,我马上派人去将令堂接过来,我想,他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乱闯进我辰王府。”文掠天接口,感激地看了灭日一眼。
他知道,灭日固然是真心担忧尘儿,但同时也是在为他安排机会。
“可是”她并不想连累他。
“你可能不知,辰王府里看似守备松懈,家丁稀少,却步步藏有玄机,十年前我便布下了八卦阵,一般人闯得进来也走不出去,若真有人胆大包天,我们正好抓几个审问一番。”
他知道尘儿是不想连累她,但是他更希望尘儿能放心地把这些都交给他去操心。
云秋尘抿嘴不语,虽然不想连累文掠天,可是想到母亲,自己一时清高説不定就会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人都是自私的,她虽不想连累文掠天,但更不想母亲出事。
现在自己中毒,内力散尽,跟废人没什么两样,如何能够保护母亲?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借助辰王府的威势,唉
见云秋尘的表情有些松动,文掠天忙站起来往外走,“我这就吩咐管家去接云夫人。”
灭日看了云秋尘一眼,“我马上要离开京师了,有什么事,你知道怎么联系我,实在忙不过来,你也可以找皇甫,她虽然不济,但是制作的火药也非同小可,或许能帮得上你!”
“你要离开?”云秋尘一怔,颇有些不舍。
“嗯,你身上的毒,不能拖,我会尽快为你找到解药。”灭日轻声道。
“我中这毒,连焰泪石都无用,只怕解药难找,”淡淡地沉吟了一下,云秋尘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大哥,你可知道沉碧的住处?”
“雪尊沉碧?她的行踪少有人知道,”灭日蹙眉,“而且她善使毒,至于医术”
“比毒术更出神入化,”云秋尘淡淡一笑,“我会把她的住处告诉大哥,麻烦大哥带上我的信物请她过来一趟,反正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待在谷里也无聊,不如出来走走。她为人迷糊,大哥记得把‘醉黄昏’的名字告诉她,不然她很可能会忘了配药带来,再一来一回的,华佗再世也解不了醉黄昏了。”
“你确定她能救你?”灭日怀疑,连他的医术都做不到的事情,以使毒闻名的雪尊能够做到?
“她若不能救我,大哥也不必费心了,我死后,只是要劳烦大哥照顾我的母亲了。”云秋尘无谓地道。
“还没怎么样呢,何必説丧气话?”灭日语调微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大哥去吧,路上小心。”云秋尘淡淡微笑。
接过云秋尘匆匆书写的一纸信笺,灭日神色复杂地看了云秋尘一眼,又看了看屋中始终默不作声的秋劲尧,叹了口气。
“好吧,我走了,若谁敢欺负你,别忘了大哥!”
“他説的欺负你的人,是指我吗?”
看到灭日依依不舍地飘然而出,秋劲尧终于哑声道。
云秋尘怔怔不语,慢慢滑入温暖的被窝中,快过年了,天气本来就冷,她受伤加失血过多,更是抵受不住那阵阵寒气。
基本上,她是个很随遇而安的人,眼前局势已然注定,她心底明白文掠天办事妥贴,所以并不担心自己的不露面会让母亲担心,既然事已至此,她当然可以恢复往日的作息习惯,慢悠悠地继续生活,反正醉黄昏的毒又不会让她吃多少苦。
“你宁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给几个外人,也不愿意再和秋家发生任何交集了,是不是?”
秋劲尧盯着云秋尘苍白懒散的模样,心底又痛又怜,翻腾不休。
“他们不是外人。”一言以蔽之。
“那么,秋家人反倒是外人了?”秋劲尧惨笑道,“就因为当年我的一个不懂事的错误,你就忍心斩断一切,如此决绝”
“不懂事的错误?”云秋尘雪白的面庞上浮现淡淡的讽笑,笑意不达凤眼眼底,“十六岁的年龄都可以结婚生子了,还算是不懂事么?你知道我十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吗?”
秋劲尧看着云秋尘,她的面庞上没有恨意,只有淡淡的陌生,可是他宁愿她恨他,恨他,起码表示她还在乎,这种不在乎的陌生,更加伤人。
“十六岁的时候,我在杀人,然后得到了一千两黄金的赏银。”云秋尘淡淡微笑,“那是我接的最小的案子。我的财富,是我从十三岁开始,用一条一条人命积累来的。”
秋劲尧心头猛缩,不知道该不该感到疼痛。
云秋尘淡笑着看他,“十六岁的时候,如果你没有做任何措施,你的宠妾已经给你生下了两岁大的儿子,你説,你还小吗?”
破天荒地,秋劲尧脸红了,脸红了片刻,又变得惨白。
“可是,秋家可以帮助你,哪怕你为你母亲考虑”
“我和我母亲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如果我没有能力保护我母亲,就让她随我一起走吧,人间如此苦恼,我怎么忍心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受苦?秋公子放心。”云秋尘打断了他的话,淡漠得近乎残酷。
秋劲尧脸色惨白,她,竟然
这魔魅的心境,让他窜起一抹寒意,是什么样的遭遇,把她心底的温情扭曲得如此残酷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