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随着靖琛向南行进而越来越暖,俨然从萧杀的深秋走回了清爽的初秋。 进入皇城,回溯的就不只是季节,还有靖琛的回忆。 御花园里,已是少年模样的大皇兄,太子靖恒在一板一眼的向父皇和管皇后汇报功课。二皇兄和四皇兄在密谋着新的捉弄三皇兄的招数。他最小,献宝似的去给孤傲冷清的三皇兄送糖果,却被他嫌弃地躲开了。 “谁知道糖果上有没有沾到你的鼻涕?” “没有,没有。今天我母亲给我收拾好了才让我出门的!” 父皇回朝,也带回了花团锦簇、莺歌燕舞。靖琛闻着那阵阵馥郁的脂粉香气,恍若回到那不识愁滋味的年代。 城门里,官员和百姓夹道相迎。那阵仗真好像他已经是太子了。 靖琛被安排先回到自己焕然一新的府邸。那里有堆成山的御赐之物,还有二三十个面若桃李眼波灵动的年轻婢女。 这前所未有的隆重,让靖琛惊喜又惶恐。但愿是父皇年迈,更加顾念亲情的缘故吧。 沐浴更衣之后,靖琛在半晚时分清清爽爽地去拜见自己的父皇。挺阔的身材穿上儒雅的长袍,显得有几分儒雅和沉稳。 靖琛原以为照这个架势,宫里一定准备了隆重的接风宴席。没想到,等待他的只是只属于父子二人的小酌和家宴。 不过,正是这朴素的安排更显得靖琛地位的不凡。能单独与帝王对饮畅谈的,世间能有几人? 席间,顺正帝毫不掩饰自己的老态龙钟。这果然让忽云靖琛心生怜悯。 父皇又一次被酒呛到的时候,靖琛终于鼓起勇气走过去为他扣了扣后背。看着父亲有些佝偻的背脊靖琛不由得心疼。他小时候,经常被父皇放在腿上,和声细语地问他:“要不要骑大马?” 他奶声奶气地叫道:“要!” 父皇就不停的颠着腿。胖乎乎的小孩一边努力保持平衡,一边大声的笑。 羡煞一众皇兄了。 父皇对他无奈地笑了笑,安详又无奈地说道:“琛儿,父皇真的老了。” 靖琛摇了摇头:“父皇不老,只是最近太累了。” 顺正帝拉着靖琛对手说道:“忽云氏的江山,迟早要传给你的。从今以后,你在朝廷上好好历练。父皇给你撑腰。” 靖琛突然跪在地上说道:“父皇,儿臣从来都无心皇位的!儿臣只希望咱们一家人团圆。” 顺正帝微微眯着眼睛,半晌才说道:“你缺那么一点霸气。不过也正是你这平和的性格,才让我对你放心。希望你不会有一天觉得为父活的太长了。” 靖琛大惊失色,连忙跪在地上沉声说道:“父皇!儿臣绝没有那个心思。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要是我有一点不忠不孝的心思,就让我…” “好了!”顺正帝打断他的赌咒发誓。 “有也好,没有也罢。我只剩你这一个儿子了。宗室里多少人想看我们骨肉相残,他们好浑水摸鱼。我偏不让他们看笑话!快起来吧!” “嗯!” 靖琛这一餐吃得很顺心,心和胃都是满的。父皇说了不少政见,这些都是以前不曾教他的。 第二天上朝,靖琛立在管雨村之前。官员们奏报的都是喜事,言之凿凿。靖琛一度更加确信自己的不争皇位是正确的决定。 一片歌功颂德之声中偏偏管雨村泼来一盆冷书:“皇上,汴州天空暗沉,隐隐透着青色暗影,这是天象有异,主凶兆!恐怕有妖风作怪。只是只是凡人肉眼凡胎不能察觉!“ 百官雀跃的神情不自然地定格在脸上,然后又都缓缓的收起笑脸,垂下了头。 靖琛微微伸了一下脖子,心里很纳闷。汴州在沛国腹地,山清水秀的鱼米之乡,百姓衣食富足,哪里动乱也轮不到那里!不知道这个管丞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顺正帝悠悠地说:“天降异象,那一定要认真对待。不然惹怒了上苍,那就是寡人的罪过了。” 管雨村说道:“唯有皇上您身上帝王之气才能镇住这妖风!” 顺正帝正气凌然地说道:“那寡人一定要为天下苍生镇压这股邪气!管丞相,你说应该怎么镇压法?” 管雨村说道:“唯有在深山幽谷只中建一座金黄色的宫宇,方能镇住妖邪,还世间一个清明!” 靖琛这才恍然大悟,哪有什么妖风邪气,不过是父皇想建一处行宫,以便自己和妃子们游玩。所以才和管丞相演了一出掩耳盗铃的戏码! 恍然大悟的不止靖琛,文武百官也大梦初醒,纷纷劝谏顺正帝顺天意,建宫宇,镇妖风邪气! 顺正帝对臣子们的善解人意很是满意。想到自己以后每年都可以拥着如花美眷,徜徉在山林掩映的金色宫殿里,心里直呼快哉美哉。 偏有那不识趣地来泼冷水,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忽云靖琛! “父皇,现在我们刚平息内乱,元气大伤,为了得到喘息的时间,我们甚至不惜向彻南过朝贡。这种时候做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恐怕会伤了百姓的心啊!” 顺正帝充满得意的目光渐渐变得黯淡,周身环绕的杀气让他全然不像昨天那个垂垂老矣的父亲。 顺正帝昨天刚信誓旦旦说要做忽云靖琛的大靠山,没想到今天他这个温厚善良的乖儿子就来反对他自己。而且言辞犀利,掷地有声。 无数人想替顺正帝开口辩解,却被杜明琪抢了先机。 “殿下此言差矣!在下军旅出身,最知道士气的重要。此时我皇更应该有一个大的举措,来证明我国的实力!”杜明琪虽然犀利地反驳了靖琛,却也递上了一个善意提醒的目光。 “可是,证明也不一定是要建宫殿啊!我们可以举办盛会,可以广纳贤士,为什么要建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忽云靖琛血气方刚,心无城府,哪里看出来杜明琪的好意提醒?他只知道,劳民伤财的事能不做就不做。 最后,靖琛成功地用自己的耿直将这次早朝弄成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