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输了。” 当这三个字从口中说出，慕云裳的声音轻的让自己都听不太清楚。 白衣少年一双没有太多感情的眸子朝着慕云裳身上扫了扫，却没有作声。 “……输了……因为害我的人是我最信任的人，而救了我的人，却是……”慕云裳的话说到一半，抬头朝着白衣少年看了去，“而是你……我，甚至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少年仿佛对慕云裳的话极其讽刺地又是一笑。可是他这一笑中似乎有包含太多感情。 他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各自想着什么。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对于白衣少年的问题，慕云裳只是轻笑着：“那不过是我的事情罢了。你不应该过问。” “那你忘了是谁救了你吗？” “你虽然救了我，却也可能下一刻就杀了我。” “至少你知道我也许下一刻就会杀了你。而有些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杀了你。” 少年的回答让慕云裳一愣。 慕云裳皱了皱眉头。 许多问题太无从得知了。 比如秀秀为什么会想要害她？ “你的心，终究不够狠。” 慕云裳的背后传来少年略微有些冰冷的声音。 你的心终究不够狠…… 慕云裳皱了皱眉头。 她无从回答…… “我原本是想要看一场好戏的。当聪慧如你的慕家六小姐发现要谋害自己的居然是自己手边的贴身丫鬟……一个自己自以为最为信任的人……”少年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我可以看到一出好戏。可是慕六小姐你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也许是我太高估你了，你并不是我想的那么有趣。” “有趣？”慕云裳转头看向少年，“我是什么……是你捉弄的对象吗？夏侯风……” 少年冷哼一声：“夏侯风不是我的名字，你要这么叫，我却也无所谓。慕家六小姐恼羞成怒以后，要把我怎么样？” 少年的一袭白衣随着窗外的凉风轻轻吹起，在空中悠然蹁跹的姿态就好比他现在低头看慕云裳的样子。这个人身上带着一股杀气，也带着极其强大的气场。当他想要质问你，你便会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慕云裳却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少年身上的衣服似乎格外的单薄，但是他看上去却一点也没有事的样子仿佛不会觉得冷，甚至也感受不到冷风吹在身上…… 慕云裳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熟悉。 可是她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他是她这一生都从未见过的。 楚家底子高傲，却绝对没有他这样的杀气。 慕容陌冷酷，却也居然没有他周身这般气场。 这个少年…… 慕云裳皱了皱眉头：“你到底又有什么目的？一次次潜入我慕家，又一次次藏匿在我这儿……你……” “我不会伤害你慕家的人，除此以外我的事你也管不了。”少年毫不客气开口。 慕云裳便知道自己无论怎么问都无法从他口中套得什么。 “我这儿没有你想要的。”慕云裳思索了许久，才开口说。 少年听后愣了一下，笑着：“你确实不是个真的很有趣的人。可是很奇怪，认识你以后，我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有趣起来了……” 少年的声音越发沉寂，越发趋于远处月色的凉薄…… 这段话是不是真的出于真心。 这段话中又到底包含了什么样的感情。 慕云裳显然是听到这番话的。 她却忘了自己那一刻是什么样的神情。 至少……确实并不讨厌。 “如果你不想我插手你的事情，我也无妨。” 慕云裳听后不由笑道:“我不可能求你为我做什么……” “所以……”少年的话像是个问题。但事实上这句话之后却是结局。 他们都不需要开口，却都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 “我以为你……”慕云裳犹豫着开口，“我实在不明白……” 慕云裳的话还未说完，少年便已经笑着：“那木六小姐你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慕云裳缄默。因为少年说的确是是一点没错。 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北国的雪，南国的雨，东方的大海，西方的荒漠，整个天下之大，在你眼中只是你慕家这一高门别院？”少年的语气中满是讽刺。 慕云裳依旧缄默。因为少年说的依旧一点没错。 “我曾经以为你是有些不同的。”这是许多年后少年对慕云裳说的话。 而此时此刻，才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这样的话：“慕家的六小姐……我以为你是有些不同的。”少年说着，朝着慕云裳看了去，他的目光也自此一直落在慕云裳的身上，“你虽然年幼，却已经长了一双太聪明的眼睛。我私以为应该有着一双太聪明的眼睛的人……至少不会太笨。” 慕云裳笑着：“是我让你失望了。”她的笑中是一些不屑。 少年缄默。 而慕云裳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恐怕是真的让眼前这少年失望了。 “我曾经说过，如果你让我为你做一件事情，无论是什么，都可以。我等着那一天。”少年突然开口，语气十分坚定，“只要你说，我就为你做到。” “真的吗？”慕云裳仰头笑道，“如果说我要你说的，北国的雪，南国的雨，东方的大海，西方的荒漠，整个天下都属于我慕云裳，你做的到吗？”慕云裳虽然是笑，然而语气中却又是带着几分真的。 就仿佛她当真是个野心勃勃的妄图一统天下…… “那我倒是小看你了。” 慕云裳轻笑着：“那你做得到吗？” “如果你当真想要，我愿意倾天下之力。” 慕云裳愣了一下：“天下之力……你又是凭什么倾天下之力。”然而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反而只是当少年的话一个天大的玩笑似的开怀大笑。却没想到少年便也跟着他笑了。 可是前一刻，他的语气还那么肯定……就仿佛…… “你到底是什么人。”慕云裳皱紧了眉头，语气中满是质问。 这不会是第一次质问，也不会是最后后一次质问。只要她一直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然后，慕云裳的话没说完，一把长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慕六小姐，有的话，当你第一次问起我不愿回答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除非哪天我愿意，否则你永远不可能从我口中得知答案。” 慕云裳这回其实是有些害怕的。 因为那把长剑这一次直接在她的脖子上划过了一道浅浅的痕迹，慕云裳无法低头，一旦低头，那把利剑只会距离她的脖颈更近，伤口就会更深。 这一刻她似乎感觉到刀锋犀利且快却极其轻巧地在自己脖颈上的皮肤轻轻摩擦过去的那个瞬间…… 其实她并不觉得疼…… 但是害怕却是处于本能的。很显然这会儿少年还没有动真格，但事实就是他说的那样，若是惹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次无论你信不信……我没有任何目的，我只是存粹来看看你……” 慕云裳那张小巧的面上似乎并无什么表情，但她的眼睛里已经能让人读出她的意思。 少年冷哼了一声：“没错，我是来看你的。慕家的六小姐。” “你看我……看我？”慕云裳半点不敢相信。 少年却只怕早知道慕云裳不信，“我即将要离开北国一段时间……或者该说，是很长一段时间……也或者……” “也或者？难道你不会再待在北国了？”慕云裳疑惑地看着少年。而此时此刻慕云裳不敢轻举妄动，仰着头，却又倔强的模样却也实在让人觉得有趣。 “你舍不得我吗。” “……我只是在想，你说过答应我一件事情，可是你不在北国，我要怎么见到你。” “去我最初说得那个地方就好。”少年淡淡开口。 “如果我去那个地方却找不到你……” “只要你去那里，我自然会来找你。” 慕云裳愣了一下，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有一件事。”少年的手中依旧拿着那把长剑，长剑依旧架在慕云裳的脖子上，而少年的一双眼直直地看着慕云裳：“你猜对了，我不会杀你。……我杀不了你，因为我……” 慕云裳皱了皱眉头，实在不明白少年在说些什么。 但她大概永远不会忘记有一个满身杀气，身世迷离的少年，却曾经一刻用那般堪称是深情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一刻少年的目光好像一滩深水，深到看不到底，深到没有边际。 慕云裳唯独看到对方眼中倒映着的自己年幼的模样。那过分白皙而小巧甚至有些消瘦的稚嫩的脸上，没有一分表情…… 因为此时此刻，慕云裳所注意到的，也只是少年那双眼睛。 “慕家的六小姐，如你所愿。这回我真的要离开了。”少年轻笑着，“你应该很高兴吧。” 慕云裳不做回答，却是因为自己也说不出好坏。 “在这之前……姑且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应该是服下了南国特有的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这种迷药本身并无什么害处……也只不过是让你昏迷三天三夜罢了……而这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又是什么目的……” 少年浅笑一声，在慕云裳还在思索她那番话的时候，少年的脸庞正朝着慕云裳一点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