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子幼觉得,匈奴是怎样的一族?”
杨恽想了想:“匈奴是塞北行国,左衽胡族。”
还是不够准确,任弘笑道:“所在在塞北左衽的胡人,从千百年前起就是匈奴?”
杨恽道:“按照外祖父的说法,六国时,秦之西北有义渠、月氏,燕之北边有山戎、东胡,赵之北边有林胡、楼烦、白羊,还有最初的匈奴部……”
确实,最初匈奴只是草原上诸多部落之一,之所以塞北胡族尽称匈奴,多是后来慢慢兼并来的。
河南楼烦、白羊,原来是不同的族类,归顺匈奴后,就成了匈奴楼烦王、白羊王。
休屠、浑邪也一样,据说他们曾是月氏的一部分,月氏崩溃遁走后,投靠匈奴,就成了匈奴的休屠、浑邪王。
“还有不少外来的,比如这乌禅幕,本是乌孙康居中间的小邦,族类语言和匈奴全然不同,可投靠单于后,也自称匈奴呢。若当年一统草原的是月氏、东胡,他们如今也会自称月氏、东胡”
草原上的规矩就是这样,强者通吃,说白了,匈奴只是一种草原人集体的想象,一种虚幻的认同感,而非现代概念的民族。一旦维持百蛮大国的核心不在,原先争先恐后自称匈奴的各部,便会作鸟兽散,给自己换个名号。
所以历史上鲜卑占据漠北,才会有“十万匈奴尽鲜卑”的情况出现,然后是柔然、突厥、回鹘、蒙古,草原上某些善于生存的部落,千年间恐怕换了无数个名号了。
任弘指着对匈奴牧民施暴的休屠人:“所以休屠部杀起西域的匈奴人来,就如匈奴杀乌孙,乌孙杀乌禅幕一般,不会有丝毫屠戮同族的愧意,若不按族类按国别来分,他们现在可是‘汉人’,你瞧,还为孝昭皇帝戴孝呢!”
到十月初一这天,天山以南也开始飘雪时,汉军已经一口气杀穿了整个巴音布鲁克草原,翻过连绵的山岗后,就能进入乌孙地界了。
从抓获的俘虏口中,任弘也得知了两件事。
“坏消息是,肥王遇刺而死,元贵靡被楚主立为新王,但泥靡也自称昆弥,大军南下,赤谷城岌岌可危。”
任弘有些惋惜,他对老丈人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外表看似昏聩,实则有小精明,最重要的是,对解忧与儿女们都还不错。
“好消息是,匈奴右贤王、先贤掸的八万骑,已撤离乌孙,北上去救右部的部众去了!”
辛庆忌大喜:“这意味着,伊列水一带几乎是空的,吾等能直接出现在泥靡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