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潋与尘玉服侍兰沁漱了口,看了眼已然端起茶水在喝的季弘,望向兰沁的眼神中满是担心。
“下午吧,”兰沁望着尘潋与尘玉微微一笑,道,“今晚守夜的人不少,你们不用服侍了,去歇着吧!”
“是。”尘潋与尘玉再看了兰沁一眼,便退了出去。
窗外窸窸窣窣的声响,让兰沁很是无奈。
季弘终于放了茶杯,扫了窗外一眼,动作极大的抱起兰沁向着床走去。
“母后也是在孤注一掷!”季弘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兰沁道。
“既然已经下了情蛊,为何还要下这**物?”兰沁探着自己的脉。
“你我体内的情蛊若按正常速度生长,还未到长成之时,她并不能确定你我今日会圆房。”季弘又褪下自己的亵衣向着帐外扔去,动作之大摆明了是让外面的人看见,继续道,“可是青木与你用了内力催生,使得情蛊长成。
你擅毒,亦懂医术,应该看出来了,方才送来的补汤不仅有催情之效,还有催生那情蛊之效。
看来母后是要将计划提前了。”
季弘猜的确不错,素和皇后是将计划提前了,这主要还是因为五皇子今日之举。
太子季弘大婚,六族来贺,这给对皇位势在必得的五皇子季椿与三皇子季鑫敲响了警钟。
原本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的三皇子季鑫更是看清,太子季弘与五皇子季椿势力在不断增大,就算让他们两两相斗,最后留下的那一方,他也未必是其对手。
所以,他得比以往还要加大力度来削砍他们的力量。
而五皇子,亦是如此,他早有逼宫之心,三皇子季鑫虽然不得不防,然而在他眼里,目前最该收拾的还是太子季弘。
若是季弘身死,那么先皇当年留下的遗诏自然没有用处。
但若季弘命大,他便得做两手准备,一是削减太子之势,二是处理先皇遗诏。
故而,在迎客楼宴毕,五皇子季椿便迫不及待的启动了削减太子之势的计划。
他之前买通了段修玉,告知景武帝季明,要调补他的身子,还有一种方法,便是服用以血做引所制丹药。
这做引之血,并非任何人之血均可,而是得与景武帝季明的血最相容之人的血方可。
此法,季明帝听罢,自是心思变换良久,终究是应了。
傍晚时分,五皇子季椿拿着几个装满血的**子,与方士段修玉一同至御书房。
季明帝看着已然倒在六个杯中的血液良久,将御书房的人全部遣了出去。
“什么,那血已经送进了御书房?”延华宫内,素和皇后听到季明帝身边的眼线来报,失态的洒落了手中银耳粥。
“是,皇上并未当着众人的面来验哪一碗最相容,而是将一众都遣了出去,但奴才后来从皇上的神情中看,皇上是在动怒。”那小公公低着头道。
素和皇后望着不远处香炉里的袅袅烟雾半响,甚是疲惫的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小公公领了陆嬷嬷给的赏赐,千恩万谢的俏然离开。
“娘娘,依老奴来看,此事趁早被皇上知道,并非全是坏事。”陆嬷嬷拿起帕子与素和静嫣净了净方才被她一激动洒落在手上的银耳粥。
素和静宜似是疲惫极了,并未开口,只是抬眼望向陆嬷嬷。
陆嬷嬷继续道,“这有些事啊,还是趁早开始趁早结束的好,皇后娘娘不用再受折磨,太子殿下亦可趁此机会保全。”
“此话怎讲?”素和皇后询问道。
“娘娘心思向来通透,只是近日日日被皇上折磨,难免满心恨意,陷入了局中。”陆嬷嬷慈爱的看着素和静宜,“既然那血液是被五皇子送进御书房的,老奴想,那里面肯定没有太子殿下之血。
而五皇子殿下也非皇上之子,那送进的血液里,自然亦无五殿下之血。
二皇子殿下尚且不说,若他只求明哲保身,自然不会站在太子殿下这边。
可若所取之血有四皇子殿下与六皇子殿下之血,那太子殿下自然也会知道,五殿下送血引至御书房的消息也不会传来的这般迟。
可见,那血是同样想要扳倒太子殿下的三皇子之血多些,或者是哪位不知情的公主之血也未可知。
但无论怎样,只要五皇子说那是太子殿下的血,无论真假,就一定不会与皇上的血相容。
同样,只要是其余皇子的那碗血,无论真假,自然会与皇上的血相容。”
“嬷嬷是说,那血动了手脚?”
“是,老奴听说,往血里加些东西,就可以作假。”
“保全弘儿,嬷嬷说的可是兰沁?”素和皇后神情已然平静下来。
“是,皇上是何心性,娘娘应该最了解,纵然知道太子殿下非他亲生,自然不会让别人知道。
一者,皇上当年如何得了娘娘您,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若将太子殿下非他亲生之事说清楚来,以此拿下太子殿下,不免会有人顺藤摸瓜查当年之事,那他弑兄弑父的勾当不是就被人发现了。
二者,作为一个男子,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如此之事,寻常家男儿也未必说得出口,更何况身为大启天子的他。
皇上会处理太子殿下是一定的,但他只会秘密处理,并不会明目张胆,拿到台面儿上来。
只要是秘密刺杀,那我们要做的就是防止刺杀便可。”
素和静宜听罢,面上已然没有一丝先前的慌色。
那陆嬷嬷继续道,“娘娘也知道,这兰沁小姐命不久矣,您当日下这情蛊之时,亦是从那苗疆之人口中得知,依着情蛊能化解她以毒养身之寒气,怀孕后,有宫家医术,更能让她腹中胎儿养她性命至那胎儿出生。
如此,便给了太子殿下更多时间。
但太子殿下也只有这些时间了。
兰沁小姐活着,除去六大族相助,她背后那些隐藏的势力更会是太子殿下的一大助力,若兰沁小姐命尽,尽管诞下孩儿,也必不会比她活着更有用处。
所以,大启如今局势不能再是静,而是要动。
太子殿下今日大婚,六族来贺,这些个有夺嫡之心的皇子定然是坐不住了,如此还不够,还要让皇上也行动起来,否则他若只像前些年一般,只是冷眼制衡,长此以往下去,危险的是娘娘与太子殿下,到底并非娘娘所愿。”
陆嬷嬷语毕,素和静宜也不搭话,殿内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良久,素和静宜方到,“你说,我现今如此对待沁儿,日后下去有何颜面再见静涵。”
陆嬷嬷知道,自己从小陪着的自家小姐并非一开始便是恶人,也并非是坏到骨子里的人,终究一步错,步步错,而今早已回不了头。
既然回不了头,既然她如今这般痛苦,她便助她早日脱离这痛苦。
“二小姐会体谅大小姐的,大小姐也是逼不得已。”陆嬷嬷听素和静宜提起往昔,便改了对素和静宜的称呼。
她以前也是称呼素和静宜为小姐的,可自被素和下了逐出族之令后,素和静宜便不再让她称呼她为小姐。
“也罢,早些开始,早些结束吧!”素和皇后突然一笑,转头向着陆嬷嬷道,“那情蛊可快长成了?”
“算算时日,还有七八日。”陆嬷嬷道。
“那苗疆巫女留下的那味补药可还在?”
“在,老奴一直收着。”陆嬷嬷看了眼素和皇后。
“今晚弘儿洞房花烛,给里面再加些催情之物,熬好送去吧!”素和皇后起身,面上皆是皇后之威仪,淡淡道。
“不知加了催情之物,对身体可有害处?”陆嬷嬷言语中有些担心。
“无碍,我当时问过那巫女,少加些便是。既然皇上已然知道了,就让沁儿早些有身孕吧,如此,就算不管其他几族,钟离与北郡王府也会拼死相护的,对于弘儿的保障亦更多一分。”素和皇后的言语中没有任何温度,“看着他们喝下去,弘儿那孩子最是没用,若非他是昭哥的孩子,我何苦为他操这份儿心。”
陆嬷嬷知道,素和皇后先前还在意她所出的几位孩儿,自这些日子以来被季明帝百般折磨,她的心中早已只有恨意,只余让季明身败名裂,让先太子季昭的血脉坐上季昭未曾坐上的那至尊之位的心思。
她已不再劝慰,只向着素和皇后道,“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了,皇后娘娘需得小心自身安全。”
“无碍,我假装不知弘儿是谁的血脉便是。”素和皇后顿了顿继续道,“若他知道,我这么多年是骗着他过来的,他定然不会放过我。
但若是知道,我亦不知情,他顶多是恼怒,毕竟当年是他使了不光彩手段得的我,并非我素和静宜上赶着。
在他心里,我到底是有几分不同,如此,好他明白,终究是他亏欠于我。
顶多再受些折磨,并不会有其他。”
话音方落不久,便有人传曰,“皇上驾到!”
陆嬷嬷看了素和皇后一眼,只听见素和皇后不屑道,“来的还真快!”
请安毕,季明帝看上去并无不妥,只是拉着素和皇后的手道,上上下下打量了素和静宜一番后,甚是感慨的道,“看着弘儿今日大婚,我算了算,一转眼你我一成婚已二十八余载!”
“是啊,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素和静宜娴雅笑道。
季明帝见素和静宜眼里亦除了感慨外,并无其他,眸中的幽深淡了淡,第一次与素和静宜谈起当年之事,“我知道,你心悦大哥,却不想,老二为挑起我与大哥嫌隙,与你我下药,让你**于我。
我当年虽心悦你,却也并未想过用如此手段。
更何况,你当年早已是大哥的太子妃,并有了夫妻之实。”
“皇上可是在嫌弃臣妾?”素和皇后低下了头,在季明看来是在自责,然而,低下头的素和静宜眼中却只有恨意。
“怎么会,能娶静宜为妻,是我三生有幸。”季明帝继续道,“只是大哥与你订婚后不久,便被父皇派出暗访,不想大哥那般君子的人,竟然未成婚便得了你。”
季明帝说完,眼里含着些笑意,望着素和静宜,面上还露着些醋意。
素和静宜当然明白,季明这不是在与她打情骂俏,而是试探。
“订婚后,先太子说,他就要领命去民间暗访,与我来告别。席间,我与他都多饮了几杯酒,皇上知道,臣妾不善饮酒,先太子亦不胜酒力,第二日醒来时,便已然在一处。
虽然臣妾当时已被分为太子妃,但未成婚便如此,传出去不仅有损臣妾声誉,就是对素和、季氏皇族亦是见不得光,自是羞愧。”
素和静宜说罢,害怕季明帝不相信似的,急急道,“臣妾是素和嫡长女,礼仪规矩自小分毫不差,如何敢在婚前便有如此作为,即使是在先太子回来之后,也谨守规矩,不敢再越雷池半步,也就只有那么一次。”
说着说着,素和皇后的声音里带着些哽咽,道,“皇上今日找臣妾谈及此事,可见皇上这些年到底是嫌弃臣妾的,不然这些天也不会不顾臣妾死活,那般要臣妾的身子。”
季明帝见什么也不曾试探出,又听素和静宜提及近日之事,想起他那所作所为来,不免神色惭惭。
“我再不会了,”季明安抚着素和皇后道,“还不是静宜身子太诱人,我一时没把持住。”
“殿下若不服食那丹药与补汤,如何会这般不顾妾身死活。”说罢,素和静宜还红着眼眶,拽起自己的衣袖,果然那往日如玉的腕上,处处是青青紫紫的痕迹,看上去极为渗人。
“我保证,在皇后这里,我再不服了!”季明边安抚着素和皇后边暗暗想道,“前后相差半个月,看来她是不知情的。”
素和皇后看季明的眼神中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知道他信了。
但她更清楚,季明帝就算是信了她,今日这般温情时间一过,往后便更会在她身上讨回他心中的那份儿不忿。他的狭窄胸襟,素和静宜早已摸的一清二楚。
对于季弘的打杀,亦将会不留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