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一场雪慈母落病,小生子打野求食
妇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后最后,她还是将手中的小棍一扔,道:“快吃饭了,不然一会儿又凉了!”
“是,娘亲!”
小家伙倒也乖巧,不仅为自己盛了饭,还把自己娘亲的碗里压得满满的。
“谢谢娘亲!”
小孩不时的伸碗过去接住妇女为他夹的菜,不时的也给妇女夹菜。
“哗哗啦啦!”
小家伙吃得很快,一碗饭入肚,他就拍着自己的肚子站了起来。
“你吃饱了?”
妇女问了,但是又后悔自己问了。因为她不知道那锅里是否还有米饭,那是掺了土豆的米饭,在土豆之中寻找可怜的饭粒。
“娘亲,我吃饱了!等我再长大一些,我就去翠烟酒楼当跑堂的小二,到时候发了工钱,就给娘亲买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有漂亮的衣服!”
小家伙虽然满脸稚气,但说的话却是那么的肯定。
“好,好,我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
说着,妇女放下了手中还剩大半碗“土豆饭”的碗。
“放心吧娘,我一定会很快就长大的。娘我还可以再去滑雪吗?”
“恩,去吧去吧。一会儿要赶紧回来啊!”
“知道了!”
小孩挂着满脸的笑跑出去了,待他的笑声传远后,妇女才把饭重新倒入锅中,再把其他没有吃完的东西收了起来。
门外寒风呼啸,茅屋里落水成冰。可是妇女却将那炉灶中还燃得旺旺的柴火给熄了。
青烟飘起,隐隐好似还有一丝暖意。
妇女慢慢在狭窄的茅屋之中检视着一切,浅浅的米缸,八仙桌上面的牌位。
那是一块上等檀木所制,上面刻着数个隶书小字:亡夫张公大生之灵位。牌位一尘不染,好像是有人经常擦拭。
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堆落着,这已经下了半月的大雪一直都不知道收敛以及悔改。剑城内的百姓们每天所能做的事情就是扫雪,白日里扫了,待竖日一见,又是一片苍白,而且好像还多了许多。
“咔擦!”
不知道这已经是多少年月未经修缮的梁柱,又或是它虽良木,但终于已经不堪如此岁月的重负。
大腿粗细的梁柱一倒,那累积了半月的积雪哗啦啦一下子就全砸了下来,转瞬之间,半个屋子也被淹没在了一片苍白之中。
“小宁,小心!”
妇女在雪落的那一瞬间便大惊失色的扔下了手中的碗筷,小家伙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发白。幸好的是那断柱砸落的位置离他还有些许,除了满头的积雪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地方受伤。
妇女慌忙抱住了他,一边帮他拍打头上的积雪,眼泪一边如珍珠一般大滴大滴的从她那沧桑的眼中滚落而出。
凛冽的寒风朝着破洞一拥而入,携带积雪呼呼。房屋里的器物叮当作响,那欲熄不熄的炉灶还拼命的坚持着。好像是有一种力量使它正在坚持,然而它最终还是被积雪覆盖,升起了绝望的青烟。
“娃他娘,王二五,李二狗。你们快出来啊,刘寡妇家的房子塌了!快来看看他们娘俩有事没有!”
呐喊声在这风雪之中是如此的执着,在这各人自扫门前雪的破落院户里就好像是一盆热烘烘的火炭。
很快,周围四五家的男人就提着锄头、铲子忙了开来。
风雪交加,也幸好大伙并不是半途而废之人。终于,孤儿寡母被众人由雪堆中刨了出来,随后送到隔壁邻居的家中。一时间,烧热水的烧热水,添柴禾的添柴禾。
大家忙得不亦乐乎,那刚恢复一点精神的刘寡妇却像疯一样似的朝门外扑去。大家追逐而出,却见她扑在那雪堆之上正用自己的两手不停的挖着。好像是什么宝贵的东西刚才忘记拿了出来。
“刘寡妇,现在风雪太大,等雪停了我们会帮你的!”
“不,不……”
刘寡妇好似真的疯了,她的两只手早已通红,或者她早已没有了双手的知觉。
“张小宁,你知道你娘在找什么吗?”
“应该是我爹的牌位吧……”
“唉呀,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大家再帮帮忙!”
大汉说完便干,也幸好几个大男人还尚存同情之心。只是恨了几家的女人,一个个脸色铁青,肚中腹诽。
“呼,呼……”
街上大雪肆虐,狂风好似要把一切都吹倒。
刘寡妇家的房屋又重新被积雪覆盖了起来,她们娘俩此时正坐在邻居家的炉灶旁边。刘寡妇发抖,但她的双手却紧紧的抱着怀中的灵牌。一旁的张小宁也是浑身发抖,嘴巴也被冻得青紫。
这家主人姓赵,年轻的时候与刘寡妇的丈夫张大生是好兄弟。
“娃他娘,把咱家那被子拿出来,先让她们娘俩暖和暖和!”
听见话声,女主人恨不得自己的眼神能杀死自己的丈夫。
“那被子……昨夜刚被娃子尿湿了!”
“那就拿夏天盖的那床!”
“那床……”
“你这婆娘,当年大生要不是为了救咱家的娃子,能落下一身的病吗!”
男人说完就气冲冲的跑进了内屋,不一会儿,他便抱来了一大床厚棉被。
看来他家过夏天的时候也挺冷的,不然这被子怎么会有如此厚。
女主人双眼含恨,看着自己的丈夫从头到尾的嘘寒问暖。一踏脚却是移到了内屋。
“赵大哥……”
“小宁他娘,你别多想,没事的。等大雪停了,我叫上王二五他们重新给你家修房子!”
“赵大哥,谢谢你了!”
“哎,小事一桩,当年要是……”
“赵大哥,都过去了。”
“小宁,你先照顾好你娘。赵叔叔去给你们做饭!”
“谢谢赵叔叔!”
“乖孩子。”
大雪终于停了下来,男人们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刘寡妇家的房子重新立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坚强的病人,不愿意依靠拐杖。
阳光重新洒向了大地,厚厚的,令人畏惧的积雪这才缓缓的消失。长达大半月的厄难终于熬过去了,但人们却没有心情来庆祝。满城尽是悲伤,有叹财富的,也有叹生命的。
一间破茅屋,虽然加了许多零木,但它还是斑驳,破败。
妇女躺在旧床之上,家里空空荡荡。站在门口一望,还算家具的便只有一张朽木浅雕的八仙桌。
“娘,快把这个粥喝了,这是我刚刚煮的!”
张小宁很小,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所以他会煮粥。他不仅会煮粥,他还把家里最后剩下的一点米全都下了锅。
妇女便是刘寡妇,她咳喘着坐了起来。两手刚接过粗碗,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娘,您快喝啊!山里的雪全都化了,我一会儿去山上抓一只兔子。这么久都不上山了,肯定能抓得着,而且还能卖上一个好价钱哩。”
剑城谈钱办事,就连七八岁的小孩子也难以幸免,深谙如此。
刘寡妇颤抖的捧着粗碗,在他儿子直盯盯的眼中终于哽咽的将家里最后的一点食物吞下了肚。
“太好了娘。您放心,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宁……”
刘寡妇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而且她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春暖花开,一转眼又到了春尾巴上面。满世界皆是新意,可有人高兴,自然就会有人伤悲。
日头西下,小小的张小宁提着一只胖乎乎的野兔高兴的从山上跑了下来。
他虽然捉到了野兔,但是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吃到过兔肉了。因为他得把这只兔子卖掉,然后换成银两,再换成米,换成最便宜最多的能让人活命的东西。
小小的身影在大街上快速的走着,手中的兔子令周围的人发出言不由衷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