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大大小小的地方找遍了,就连小孩的秘密基地——烂茅草破屋,也没找到人。
事情逐渐变得严重。
除去坏人骗子之外,农村还有一点不安全的因素,是野兽。
前几天隔壁生产队就出了这么一件事。
冬天不好找食物,几条野狼就在半夜潜入村子。
第二天早上喂猪的醒来,把他骇了一跳!
牲口圈里,血淋淋的一片,猪肠子扯得满地都是。
大队长不敢再想下去,让家里有猎枪土枪的都带上,分成几路上山去。
晏礼和二叔也在其中,别看二叔年纪大,他年轻的时候用土枪打死过好几头野猪。
剩下一些老弱妇女留在村里。
此起彼伏的呼喊在山间响起,大黄在院子里叫个不停。
“谢丫,我想上山去找二毛。”
许玥如焦急地抓着谢眠眠手,一颗心七上八下,定不下来。
姜梓哭得双眼红肿,想和大家一起上山,大队长看她那副模样,怕是走不了几步就得晕倒,于是劝她先回家等。
许玥如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她讨厌许大嫂,但二毛是无辜的,何况二毛他……
是个好孩子。
谢眠眠和许玥如心情差不多,那些小孩还没她腿高,有时候怕扎针,就抱着她腿口齿不清地撒娇“谢医医,要轻一点哦,很轻很轻哦~”
“汪汪……”
大黄的叫声唤回谢眠眠的思绪,她灵机一动,叫许玥如拿了二毛贴身衣物来让大黄闻。
谢眠眠摸着大黄的脑袋,轻轻地问:“大黄,能不能顺着这个味道,找到二毛他们?”
大黄黑黑的眼睛望着她,摇摇尾巴,一下子就冲出门,谢眠眠和许玥如紧随其后。
“能行吗?”
许玥如看了眼狂奔的大黄,心中有些犹疑。
“试试。”
谢眠眠也不肯定,但上次晏礼就是靠大黄引路才找到山洞来。
当时还下着大雨,更不好辨认气息,可大黄的确找到了她。
她们和大黄上了山,走了一条和大家截然相反的路。
姜爱丽走在最后头,无意间瞥到了谢眠眠的身影,撇撇嘴,收回视线,继续懒懒散散走在队伍里,和大伙一起找人。
姜爱丽是来凑数的,她家老三在屋里睡大觉,不像其他家娃漫山野,安全得很呢。
谢眠眠和许玥如跟着大黄在山间寻找,到了一条分岔路,大黄慢慢停下。
它先朝左边嗅嗅,却又站在右边,回头望着谢眠眠,摆动尾巴,犹疑不定。
谢眠眠:“我们分头找。”
“我怕有危险。”
许玥如皱眉,山上有野猪不定时出没,她左右望了望,下定主意。
“一起走左边!”
许玥如牵着谢眠眠手进入其中一路,大黄仍然跑在前头,没过多久,他冲着一个方向狂吠。
“救命啊!”
“有没有人啊……”
“快来救救我们……”
微弱的声音从洞底传出,两人立即循着声音过去,发现一个塌陷的大洞。
手电筒的光照进去,看见几个黑乎乎的脑袋,二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清洞底的境况,谢眠眠心中又是一紧。
“我的天……”
孔小华靠在壁岩,双目紧闭,浑身哆嗦,她的身下,赫然是一滩鲜红刺目的血。
“栓子、大柱、二毛、大妞……你们怎么样?”
许玥如趴在地上,朝里面喊话,试图把他们拉出来,然而洞中又是雪又是碎石,还不是一般的深,稍有不慎就会磕到碰到。
“呜呜呜……”
小孩都被吓怕了,只顾着哭,说的话不明就里。
“二毛死了……”
许玥如脸色一白,当场僵在原地。
再这么耽搁下去不行,谢眠眠把手电筒用嘴衔着,估算一下深度,抱着脑袋一跳——
“咚!”
落地声让许玥如回神,谢眠眠首先找到二毛,摸他颈部的脉搏。
还好,还好,还有微弱的跳动。
谢眠眠把让栓子拿着手电筒,自己从口袋里掏出医疗包。
“许玥如,二毛撑不了多久,我带了针先急救,你去叫人来!”
谢眠眠已经开始给二毛扎针,许玥如咬咬牙,飞快地爬起来,在山间狂奔。
“谢丫……救我……”
从黑暗里伸出一双手,死死攥住谢眠眠手腕。
谢眠眠深呼一口气,扫过一双双惊恐的眼睛,他们呜呜咽咽地哭着,抱着她不松手。
“谢医医,我会不会死啊……”
大妞趴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会。”
谢眠眠摸着大妞脑袋,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轻缓的嗓音让小孩受到了安抚。
“大妞,不怕,大队长他们马上就来了,再撑一会儿,咱们就能回家了。”
大妞黑黢黢的眼睛里包着一大泡眼泪,却慢慢止住了哭声。
谢眠眠笑了笑:“谢医医现在还要救人,你帮我看着二毛,别让他冻着,好不好?”
谢眠眠挣开孔小华的手,解开外套扣子,让几个小孩围在一块,用军大衣把他们全都裹住。
男款军大衣能装两个谢眠眠,包住几个小孩不在话下。
确保他们不会再继续受冻后,谢眠眠叼着手电筒,移到孔小华面前。
“我儿子…我儿子是不是没了……”
孔小华断断续续地喘气,浑身又湿又冷,身上的布料冻得僵硬,像雪地里的铁栏杆。
谢眠眠扣住她的脉搏,发现胎儿竟然还存活着。
不过现在情况太过危急,胚胎随时有可能会停止生命迹象。
谢眠眠呵出一口冷气,用手扯住衣领,往上一拉,把毛衣和保暖衣脱掉,盖在孔小华肚子上围住,在她腰后打了一个结。
“你——”
孔小华睁大瞳孔,震惊到说不出话。
谢眠眠把所有衣服都盖在她的肚子上。
数九寒天里,雪花落在身上像刀子,而谢眠眠仅剩一条小吊带。
谢眠眠很快被冻紫了,不由自主地颤抖,裸露出来的皮肤像是在经历酷刑,被锋利尖锐的刀一片片割开,留下看不见的鲜血淋漓的伤口。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边在孔小华重要经脉上呵气,再用双手推刮搓热,尽可能保住胎儿。
孔小华嘴唇打着哆嗦,喉咙哽住,头一次,她心酸得厉害。
……
“汪汪……”
大黄的叫声在山林响起,传到了晏礼耳朵。
晏礼拧眉,几乎是一秒都没犹豫,抬脚前往大黄所在的方向。
“哎,你上哪儿去呢?想偷懒?”
姜爱丽眼尖,一眼就发现晏礼想走,立马跳出来,挡住他的去路。
众人齐齐投来视线,晏礼不得不停下脚步。
“我听见了大黄的叫声,它应该能找到栓子二毛他们。”
“真的?”
“肯定是假的!”
姜爱丽立马否定,不屑地哼了一声。
“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找,还不如一条狗不成。
再说了,它要真有这本事,你咋不早说?
你把我们当傻子糊弄呢?”
“好了!”
大队长皱眉。
“都这个时候你搅合什么!”
大队长用眼神压下想要嚷嚷的姜爱丽,问晏礼:“在哪边?去几个人看看。”
晏礼刚才正仔细分辨方向,姜爱丽便跳出来打断,现在大黄安静了,导致他也不确定具体什么位置。
姜爱丽眼珠一转,大腿一拍。
“哎哟!大队长,我看见了,许玥如和谢眠眠上山来了,朝那里去了。”
她用手指了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大队长半信半疑。
“不对。”
晏礼果断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恰好和许玥如迎面碰上。
“快、快去、他们都在……”
许玥如大口喘气,话音还没落,已不见晏礼的人影。
大队长手一挥,乌泱泱一大群人,全赶过去。
没有一个人搭理姜爱丽,大队长气道:“人命关天的事,你还在瞎说!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么!”
姜爱丽撇嘴,“我记错了嘛。”
她悠闲的像是在山林散步一样,许玥如诧异:“你难道不知孔小华也在?”
“什么?!”
姜爱丽陡然慌张起来,顾不得追问,一下子冲到前头。
当大家赶到时,洞内的场景让他们不由自主慢下脚步。
一个个瞪大眼睛,心中骇然。
混在刺目的积雪当中,鲜血晕开一大片,像一条小河,蜿蜒流转,停滞住,变得乌黑可怖。
还有被军大衣包裹的小孩,肚子上盖着保暖毛衣的孔小华,以及……
衣衫单薄,几乎快冻僵的谢眠眠。
“哎哟,我的儿啊!”
一声响彻天的哭嚎,让众人回神。
“别愣着,快救人!”大队长喝道。
大家七手八脚把人抬出来,迅速送下山。
晏礼跪在雪地上,把脱下来的棉服包住谢眠眠,用双手捧住她脸,贴近。
那点微弱且没有丝毫温度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侧,尽管冰冷如雪,也能让晏礼把提着的心放回去。
他背着谢眠眠跑下山,大黄在前面带路,再没有一点耽搁,回了二叔家。
收到消息的二婶煮了好大一锅姜汤,早就盛在碗里,一见晏礼回来,连忙端着姜汤上去。
谢眠眠被塞进杯子里,二婶准备好了热水袋,放进去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摸到了冰块。
而给她喂姜汤也喂不进去,因为谢眠眠已经被冻到没有知觉了。
“都不行啊,直接放热水袋谢丫会被烫伤……姜汤也喝不进去,唉,这可咋办……”
晏礼把目光从谢眠眠脸上移开,在碗上顿了两秒,抬手端起,喝了一大口,俯身用手掐住谢眠眠下颌。
把含着的姜汤渡进她口中。
如此反复,直到把姜汤喂完,然后开始脱衣服。
见状,二叔二婶自觉退出去,并帮他关好了门。
晏礼把上衣脱得精光,下身只留一件贴身衣裤,掀开被子,把谢眠眠揽进怀里。
很冰。
谢眠眠是生生被冻到失去意识。
冷到让晏礼觉得他仿佛抱了一座冰雕。
他把下巴放在谢眠眠脑袋上,不留一丝空隙地,把她抱在怀里。
他的眼中没有半分的旖旎与暧昧。
只存有会对谢眠眠流露出的。
——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