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晟正坐在书桌前,眉头紧紧地皱着,像是被什么很难的问题困住了。
“你在想什么?”赵灵枢走过去问道。
萧启晟见到是她,紧紧皱起来的眉头松开,说道:“没什么。怎么,你去外面逛完了?”
“逛完了。这儿人生地不熟地,附近还有柔然人,我可不敢走的太远。万一又出了什么事情,还得麻烦你来救我。”赵灵枢笑着说道。
“你知道就好。”萧启晟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赵灵枢笑了起来。
“对了,我刚才路过仓库,就进去看了一下。”赵灵枢说道。
“哦?那你可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是不是我克扣了东西?”萧启晟开着玩笑道。
“我发现,我们军营里的粮草可不多了。听里面的小士兵说,还能支撑五天不到。”赵灵枢说道。
萧启晟沉默不语。刚才他就】皱着眉头,想的就是这件事。如今虽然没有人敢随便扣押运往北疆的粮草,但从京城到北疆的路程实在太过遥远,即使运到了,运粮军队在路上都要吃掉一部分粮草。
而如今和柔然的下一场战争马上就要开始,没有粮草,就没有后勤保障,这让任何计划都变得于事无补。
“我有个办法。”看着萧启晟愁眉苦脸的样子,赵灵枢想着要把自己心里的提议说出来。
“什么办法?”萧启晟问道。
“我在家的时候,常常听见爹爹说,北疆这边有很多贼寇,如果我们可以向他们借粮草,支撑到京城的粮食送过来,也就不怕柔然突然开战了。”赵灵枢说道。
“贼寇?”萧启晟听完赵灵枢的话,眉头皱得更深了。
“只要能借来粮食抵御柔然,问谁借又有什么关系呢?”赵灵枢认真地说道。
“可我是大梁的皇子,我率领的的大梁的军队,我们都是刚正不阿的存在,为什么要去和一群贼寇谈借粮?”萧启晟说道。
“可是我们真的没有粮食了。”赵灵枢说道。
“没有粮食我们可以坚持,但是你去问问军营里,有哪一个人愿意问贼寇要粮食?他们的粮食,都是从百姓手中抢来的,我们可不敢吃。”萧启晟摇着头,彻底拒绝了赵灵枢这个提议。
赵灵枢见状,只能走了出去。
当夜,赵灵枢在专门给她搭建的帐篷里睡的正香,突然听见地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赵灵枢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掀开帐篷的帘子朝着外面看去。
本应该黑暗的夜空下此刻火光一片。往日井然有序的军营此刻狼狈不堪,胆小的士兵们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叫着:“都快起来啊!柔然人来偷袭了!”
原来柔然将军对上次萧启晟偷袭他的事情迟迟不能忘怀。今日天空中没有星星,黑暗一片,是偷袭的绝好时机。
于是,当夜柔然便派兵前来偷袭军营。
萧启晟从帐篷里出来,一边快速地披上铠甲,一边大声喊道:“各部将在哪里!”
听到了萧启晟的声音,军营里面的人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也不再漫无目的地跑来跑去,而是纷纷朝着萧启晟聚拢。
“殿下,柔然来偷袭了!”一个姓张的部将禀告道。
“可看清楚了他们偷袭的地方在哪里?”萧启晟问道。
“城门处,还有东南角落和西南角落!”张部将回答道。
萧启晟思索片刻,大声说道:“众将士们,今夜能不能守住北疆的安定就全看我们了!如果柔然叛军突破北疆,你们在中原的家人就会遭到烧杀抢掠,你们的冤魂也会无处安放,无人祭奠!”
“杀柔然!护家园!”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出了这样一句话。这群当兵的人不懂什么诗词歌赋,许多甚至都不认识字,跟他们聊国家大义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只有家人才是他们最最牵挂的东西,只有这些才能激起他们奋力抗战的欲望。
“将柔然人赶出北疆!”
“将柔然人赶出北疆!”
军营中不断响彻这一句话。大梁军队的士兵的斗志完全被点燃。他们抛下胆怯与恐惧,为了心中的家和家人而战。
大梁士兵重新拿起自己的武器,朝着柔然士兵偷袭的地方奔去。萧启晟也拿着一把宝剑,转头看见赵灵枢,跑过来,将她推进了帐篷之中:“进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说完,萧启晟便和那些士兵一样,进入了战斗。
赵灵枢看着萧启晟的背影,她很想要帮助她,可自己丝毫不会武功,甚至可能连一把普普通通的剑都拿不起来,贸然出去萧启晟还得分心保护她,这不是帮萧启晟,而是给萧启晟添麻烦。
于是,赵灵枢决定严格遵照萧启晟的话,没有他的吩咐就乖乖呆在帐篷里,等着他回来。
萧启晟和大梁士兵共同抵抗着柔然的偷袭。和上次自己的技巧性偷袭不同,柔然这次,不仅挑了个绝好的天气,还派出了大批的士兵。萧启晟在城墙上,一边斩杀敌人,一边嘶声力竭地指挥着城墙上的士兵前进。
黑夜渐渐散去,东方露出微白,大梁军终于不再是摸着黑战斗了,柔然攻了大半个晚上都没人将城池攻下来,而此刻的天色已经不适合继续突围,柔然将军一声令下,所有柔然士兵纷纷开始后退。
太阳出来了,照耀在一群为了保护城池、家园而精疲力尽的士兵的脸上。萧启晟看着靠他们顽强抵抗才能守住的城池,站着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城墙上。
赵灵枢隔着帐篷的缝隙见到柔然军队散去,而萧启晟迟迟没有回来。赵灵枢等的十分焦急,想着敌人不在,没有太大危险了,心中也十分牵挂着萧启晟的安危,于是便出了帐篷。
赵灵枢一踏上城墙,便看见了萧启晟倒下的那一幕。迎着刚刚升起的太阳,萧启晟和众将士像是一座丰碑,镌刻在了这座北疆的城池上。
赵灵枢想起以前看书的时候,看到过魏晋时期的嵇康,醉态如玉山倾倒。
而眼前的萧启晟,倾倒如玉山。
等萧启晟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自己一直住着的行军大帐的床上了。他只觉得全身酸疼,转动脖子,便看见赵灵枢正趴在他的床边,已经睡着了。
萧启晟静静地看着赵灵枢熟睡的面容,这个女人,在十五岁的年纪上,带给他太多超过十五岁的惊喜。
赵灵枢被轻微的动作惊醒,她自从重生以来,睡眠就一直很浅。赵灵枢抬起睡眼稀松的脑袋,正好撞进了萧启晟的眼睛里。那样一双浅蓝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你,就像望进了一潭深邃的湖水里,清澈,但是神秘,却又向往。
“你醒了?”两个人同时开口道。
“我刚刚醒。”两个人再次同时开口。
萧启晟不由得笑了起来。赵灵枢很少看见他这样纯粹的笑容。他大多数的时候不是漫不经心的笑容,就是带着调笑和奸诈的笑容。而像今天这样的因为笑而笑,显得弥足珍贵。
“扶我起来,我要出去看看。”萧启晟说道。
赵灵枢希望萧启晟再多躺躺。将士们把他抬回来的时候,军医诊断出他身上有很多不致命的小伤口。但是这些小伤口要想要全都养好,还是要费一些功夫的。
但是赵灵枢更明白他此刻心中的忧虑。赵灵枢觉得,萧启晟是几个皇子里最值得争夺皇位的人。即使萧启铭已经靠着皇后的关系,豢养了很大一批自己的势力,但是他心中只有权势,没有天下。他适合当一个政治家,但是不适合当一个合格的君主。
而富有才名的萧启昀,则满腹经纶都只能用作纸上谈兵。精通的琴棋书画不但不能帮助他夺得皇位,而且还会因为过于浓重的书生文人傲气而失去太多东西。
唯有萧启晟,身份低微,却懂得绝地逢生,能进能退,能屈能伸。玩的了政治,更装的下民生。一个好的帝王不需要多身份尊贵,因为当你称为皇帝之后,你就是全国身份最为尊贵的人,你还可以让那些原本显赫的家族变得一文不值。
唯独心中对天下的坚定,是他与众不同的尊贵。
萧启晟走出了帐篷,外面的军医正在给这次战争中受伤的人医治。
“殿下,你醒了。”萧四本来在协助军医,见到赵灵枢扶着萧启晟走过来,萧四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朝着萧启晟走去。
“这次,我们还剩下多少人?”萧启晟直接问道。
“殿下,这一次,我们伤亡惨重。”萧四叹了口气回答道。
萧启晟听见“伤亡惨重”这四个字,便大概猜到了。
本来粮食就不多,现在又加了这么多伤兵,让本就不富余的粮库更是雪上加霜。
“六殿下,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提议吗?”见到萧启晟陷入了沉思,赵灵枢顺势问道。
“问贼寇借粮?”萧启晟皱起眉头,刚想要再次拒绝,就被赵灵枢打断了。
“六殿下这次先不要急着拒绝我。灵枢认为,一个心中装着大义的人,是不会介意自己的粮食是从贼寇手里还是京城得到的。”赵灵枢说道,“如今我们真的是非常缺乏粮食,再加上那么多伤员病员,我们对于粮食的需求量就更大了。”
“可是,我们能借到吗?”萧启晟问道。
“不去试一试,你怎么知道不能借到呢?”见萧启晟有所松动,赵灵枢赶紧趁热打铁。
“……好,我们可以试一试。”考虑许久,萧启晟终于点了点头答应道。
赵灵枢见到萧启晟答应了,心中惊喜万分,手上的劲儿一个不留神,就大了些,正好碰上了萧启晟手臂上的伤口,疼得萧启晟嗷嗷直叫。
皇宫中
“娘娘,北疆那边来信了。”一个宫女队皇后说道。
“拿给本宫吧。”皇后坐端正身体,接过宫女手中的信封,拆开阅读。
信里面的内容是:萧启晟与北疆柔然在最近的一次战争中,伤亡惨重,粮草缺少。
这是皇后在北疆为萧启晟安插的眼线,目的就是为了时刻知道萧启晟的动静。
看完眼线的信,皇后喝了口茶,在心中思虑着如何才能把萧启晟在梁文帝心中的形象破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