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连旗早上一睁眼,就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他躺在被窝里琢磨了半天,才想起是今天没饭辙了,难怪他一醒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这还真是件大事。昨儿晚上他兜儿里还有五毛钱,听完戏请朋友吃了顿消夜,得,一个大子儿没剩,今天可怎么办?
倒退十几年,白连旗可不像现在这么惨。按家谱上说,他祖上在康熙年间是皇上御前一等侍卫,白家先人们为皇上服务的历史从努尔哈赤时代一直记载到同治年间。为什么只到同治年间?光绪朝和宣统朝时先人们都干吗去了?是哪位先人伺候皇上的时候一不留神招皇上不高兴了?还是犯了什么别的事儿?家谱上没说。反正他只知道自己是正白旗,祖上一直是武将,既然是皇上的御前侍卫,那肯定是弓马娴熟,武功十分了得,说白了,御前侍卫就是皇上的贴身保镖,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白连旗每次翻完家谱都要犯一阵子愣,这家谱是真的吗?他不大相信白家的先人们能有如此强悍,远的甭说,白连旗他爸爸就是个弱不禁风,人货软的主儿,有一次愣是让家里养的一只公鸡给撞了个大跟斗。白连旗爷爷死的时候他已经七八岁了,现在还有些印象。他爷爷也不像是武将的后代,手无缚鸡之力不说,还挺爱哭,一首纳兰词就能看得涕泪交流。
白连旗认为,这修撰家谱的人纯粹是在扯淡,白家的家风绝不尚武,而是善玩。他爷爷白云风一辈子没干过正经营生,花的是祖上留下的银子,倒也享了一辈子福。老爷子喜欢玩,也善玩,难得的是玩什么都能玩出花样儿来。老爷子喜欢养虫儿,自打白连旗懂事起,家里的廊柱上,院子里的树上,乃至老人家的被窝里,到处是养虫儿的葫芦。京城的八旗子弟以冬日养秋虫儿为时尚,秋虫儿以蝈蝈儿、蛐蛐儿、油葫芦、金钟儿、咂嘴儿为主。养虫儿的主儿不只是听虫儿叫唤,还兼喜其形,外行人怎么也闹不明白,这秋虫儿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个虫儿吗?可在养虫儿人眼里就不同了,这么说吧,西施算是美人儿了,可在白连旗他爷爷眼里还不如一只蝈蝈儿漂亮。养虫儿人有自己的审美标准,以蝈蝈儿为例,上品者以豆绿色须长翅宽为美;油葫芦以油黑色长翅者为美;蟋蟀则以身长六七厘为上乘;金钟儿须雌雄双养,雄大而翅阔,雌小而体仄者为理想,雌雄均宜长须,连须的颜色都有讲究。
养虫儿的葫芦也不能含糊。装蝈蝈儿的葫芦式必长圆,口间须用铜丝蒙子,以防戳须,因为蝈蝈儿必保全须,稍有损伤,即为下品。装油葫芦的葫芦式稍短而下部稍阔,盖下底须用三合土砸实成坡形,宛如野穴。这些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