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父亲很高兴的喊了一句“爸……”便朝他奔了过去。
等跑的近了,突然发现,父亲的脚上没有穿鞋子,赤脚在那里。
小栖猛然觉得惊愕。
走上前去喊父亲,但父亲没有任何回应,似乎没有听见一般。
只是微笑着看着小栖,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似的。
小栖只觉得心慌异常,猛然间惊醒了,原来是个梦。
小栖抬眼看了看桌上的闹钟,凌晨四点,他睡了不到半小时。
小西急忙起床去看父亲。
父亲精神似乎已经不太好了。
她俯身在父亲耳畔,“爸,我睡好了,你要吃点东西么,天快亮了。”
父亲点了点头。
小栖倒了杯温水,给父亲用勺子喂了些水,告诉自己去厨房准备早饭。
这天,正是清明。
父亲已经基本上不能吃固体的食物了,只能吃一些流食。
昨天晚上小火炖着的鱼粥,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好了。小栖又将上面有人参碾碎,再放了点盐。
小栖端着粥走到父亲病床前。
将父亲身后放了个枕头,垫高一些,这样父亲可以侧着身,这样吃东西更方便些。
小栖搅拌着粥,吹了吹,温度合适给父亲喂了下去。
一勺接着一勺。
今天早餐父亲到吃的不错竟,然将整个大半碗都吃完了。
小栖看到父亲食欲挺好,心里很是高兴。
想着怕是好转了!
灵一似乎也一夜之前懂事了许多,她常默默的帮小栖洗碗,拿东西,倒也贴心的很。
将家里收拾好。
姐姐也来了。
今天是清明!
小栖准备了祭祀物品,带着灵一去了墓地,祭拜母亲,上坟扫墓。
往年清明,都是父亲带着自己还有灵一,现在只有小栖跟灵一。
在坟前,小栖跟母亲讲了父亲的情况,自己的情况,灵一的情况,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灵一甚至给母亲展示了她新画的画。
小栖心里惦念着父亲,祭拜完,便匆忙跟灵一开车往家赶,等到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十点钟,还不到中午。
父亲今天状态似乎很好,胃口也不错。当小栖跟他聊天的时候,父亲还能露出一些笑容。
小栖用水将毛巾浸湿,帮父亲洗脸擦手。
父亲的喉咙里似乎涌着痰,小栖用盐水浸泡了纱布,自己用手指裹着纱布帮父亲清理喉咙里已经没有力气咳出来的痰,一点点给弄了出来。
小栖用清水蘸着棉签帮父亲清理鼻腔里的鼻屎。
还有帮父亲挖耳朵,清理耳屎。
父亲,似乎舒服多了。微微笑着看着小栖他。
小栖能读懂父亲的无声的语言。
这个时候,父亲已经不怎么说出话来了。
只是目光慈祥,嘴角微微挂着笑。
有时候胸口剧烈的疼痛,会让父亲紧锁眉头。
这个时候也是小栖最为着急的时候,除了止痛针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小栖心痛的紧,看见至亲的人的痛苦,她恨不得,这些个疾病伤痛降临在自己身上,而不是父亲身上。
小栖守在父亲床边,几乎是片刻不离。
一会儿拉了,一会儿尿了,小栖帮助父亲清洗处理。
此刻早已没有了男女之别,只有医者仁心,子女的拳拳心意。
看到父亲瘦骨嶙峋的腿,小栖很是难过。
所有的不舍与伤痛,都是你必须要面对的经历。
中午的时候,小栖给父亲煮了一碗极烂的龙须烂面条,加了灵芝孢子粉。
小栖将面条倒的极烂,给父亲吃。
父亲似乎食欲还是不错的。
只是小栖发现,父亲的脚跟变的乌青。
晚上时分,小栖又给父亲吃了蛋黄廋肉粥。
又吊了人参汤。
小栖能够希望能够见到到奇迹的出现。
吃完晚饭,小栖守在父亲旁边,洗完脚后,帮他按摩按摩脚,按摩按摩腿。
父亲的脚一个月来已经是肿胀的状态了。
按摩,能让情况改善。
小栖捧着父亲的脚,在生命的某个瞬间,她的父亲一定也是捧起了孩童时候她的小脚。
如果这可以回馈,她愿意倾其所有!
心中千万个伤感,她都要硬给咽了回去。
是不是,这样的情怀,唯有报以微笑,才能诠释生命的伟大。
小栖再次回到床头,坐到床头,再帮助父亲翻翻身子,揉揉胳膊,按摩按摩双手。
父亲目光慈祥微微的笑着看着小栖。
那目光交汇中是浓浓的眷恋。
生命的交汇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然而时光流逝,一切似乎都没变,但一切又都变了。
18:39分,父亲的胸腔不在起伏。
没有哀怨,没有伤心,没有悲痛。
父亲的嘴角似乎海微微挂着笑。就这样走了。
时钟停在这一刻。
当小栖再喊父亲的时候,没有回应。
父亲的手就在小栖的双手中。
小栖的泪水静静地从眼眶中滑落下来,滴落在自己手上。
她很想嚎啕大哭一场,她很想宣泄自己的情绪,但她没有。
她就是静静地看着父亲,让悲伤的眼泪一点一点地滑落。
没有哭泣的声音。
灵一正端了一盆要给外公洗脸的温水,楞在门口。
大伤不言,大悲不言。
或许就是这样子。
逝者已矣,那从指间如同流沙滑落的岁月,不管你怎么努力都还是抓不住。
年过80,是否可以算得上喜丧?
中国人,喜欢叫“红白喜事”,追根溯源,是否是,用这一份的欢喜冲淡这袭身而来,澎涌而出的悲凉?
父亲那副微微展露笑意的脸庞深深的印在小栖的灵魂中……
那份温存将是余生小栖的牵念。
接下来便是哥哥已准备好的阴阳过来,他诉说着规矩。
小栖直到现在都无法接受父亲就这样羽化登仙的事实。
她精神恍惚,只觉得满屋子人,还有那阴阳的一张一合的唇,语她什么都听不见。
反复叮嘱之中,她终于回过神来。
“泪水不能滴在老人家的脸上,这样不吉利,对后代不好!”
哥哥突然感慨:“五爷太牛了,连自己的生死都能做主,专门挑选清明这天,五爷一辈子都想着别人,连这个日子似乎都是自己挑选好的!”
“爸爸……”小栖感受着父亲的长情。
这一生,父亲尽心竭力。
对工作,对家人,这里都是父的深情厚谊。
她似乎还在通过灵魂还在跟父亲做着交流……
客厅里响起了佛音。
这是大哥早已准备好的,出家人超度亡灵的声音。
阴阳做了关于丧事的安排,按照时辰三日后入殓。
小栖就傻在那里。
不知道何时,家里涌来了很多本家的亲属。
其他族人都忙活着,没有多久灵堂已经搭了起来,很是庄重。
父亲也已穿好了寿衣。
小栖似乎是一个旁观者,大家都忙活着,她就看着静静的父亲,那脸庞上已然被盖上一层薄薄的白绸布。
小栖很希望那丝绸下面的父亲能够醒来,只是他困了,只是睡的久了点。
父亲身上是一层一层又一层的寿衣,这是一整身中式的丝绸衣衫,还戴着中式的帽子。
客厅之中,所有的沙发桌椅似乎一瞬间都被撤掉了。
不多时已将灵堂上搭建好了。
处处笼罩在白色的各种瑞兽,房子,仙人。
这是另一种传统文化表达着逝去的人的不舍牵念。
多么美的灵堂啊。小栖甚至心里也在这么想。
那红木棺材已然摆在了灵堂后侧。
依照惯例,父亲的口中已经被放上一枚钱币。
少时,父亲已然被放在棺木中。
棺木敞开着,还能看见父亲。
父亲的照片摆在灵堂正中间,那是父亲当年去人民大会堂获得荣誉时,身上挂满荣誉奖章时拍的照片。
那张是小栖拍摄的,父亲最是喜欢。
那时候的父亲意气风发,精神饱满。
这是小栖特地选的一张照片放在正中。
“这香是不能断的,一连三日都要燃着的。”阴阳再次强调道。
小栖点点头。
“你们子女要守夜。今天算第一天,明天算第二天,后天第三天出殡,这香一定不能让他断。若是断了,对老人不好,对后代不好。”
香气缭绕,这香燃的旺盛。
不知何时,这个消息已然传出去了。父亲的四邻八舍已陆续过来祭拜。
小栖身着孝服,一应还礼。
后来,父亲单位的人也都来了。
陆陆续续各方的人都来了,许多许多,小栖都不认识。
灵堂侧面,小栖跪立着,此刻她腿都已麻痹了,但是小栖在想,就怕是自己能为父亲做到最后的事情了。
她想这样陪着父亲,诉说自己的心意,这样似乎可以灵魂的交汇,也能让小栖安心。
三日下来,小栖廋了一圈。
小栖跪在灵前,一身素白孝服,所言的守灵,或许是对故去的人的最后的陪伴。
生死对于中国人来说,从来都是大事。死者为尊,死者为大。
超度亡魂,只愿天堂没有伤痛。
那灵堂极具奢华,都是哥哥们准备的,小栖似乎都没有想到很多东西,她只想着陪着父亲。
还好家族中人丁兴旺,大家都来了。
第三日出殡,小栖扶灵而往。
白马山。
这片陵园是父亲当年设计建设的。
政府说要给父亲报酬,父亲说,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