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程说：“老师，皇族血脉已经被丁大全彻底……唯一的血脉就只有瑞国公主，这本来就是天时。如今老师手掌京营和禁军，临安府尽在老师掌中。这就是地利。”
贾似道眯起眼睛，越来越觉得陈程的说法充满莫名的诱惑了。
“人和，还有人和。”
陈程伸出手掌，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扳下去：“我替老师问过吕文德与马守疆。他们都愿意瑞国公主为帝。”
贾似道一怔，脸上终于认真起来了。吕文德、马守疆两个人可以控制枢密院，那么……
陈程扳下第三根指头：“胡大昌，他本来就是老师的人。有你们四人首肯，百官谁敢吱声？”
不错，谁敢吱声。若是平时，哪怕是这四个人联手，也压不住悠悠众口。可现在，主支以前全部被斩首了。要么女帝，要么拖一两个月，找旁支回来继承。
有四位大佬联手，大家都会宁愿试一试。
“可，赵禔能坐稳这个位置？”贾似道吞下一口唾沫。显然，彻底他动心了。
“能，只要打败元国这一波进攻就可以。天下都会相信，公主就是天选之女。是气运，也是天命！”
元国已经集结完毕，即将跨江攻宋。而清国，弘历一系彻底斗败，康熙也开始集结大军，准备渡江作战。
只不过有施琅水师被陈程全部打掉，清国的威胁并不太大。他们没有快速铺陈兵力到对岸的能力。
贾似道眼珠转动，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搓动着。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啊。而他的身份完全可以架空赵禔。一个只有15岁的女帝，还是他的外甥女，拿什么来控制朝堂？
“怎么对付元国？”贾似道将问题回归到最重要的关节上。
陈程这个粗胚，当然是愣头愣脑地回答：“老师，学生愿意为你分忧！”
……
延福宫。
陈程站在宫外，皱了皱眉，长叹一声，还是独身走了进去。
曲非烟和程灵素都提出要陪他一起来。但是他回绝了。
从他开始谋划起，他一直没有见过赵禔。现在，是时候应该见一面了。
一面走，他一面将自己的计划从头到尾复盘了一次。
首先是联络慕容复，让慕容复发兵斩首赵氏宗室。
斩首宗室，最大的助力是天师道，天师道一次一次的谏言，让赵昀赵祝想尽办法，把宗室们都聚拢到了一起。
交易的报酬，是让天师道成为国教，御封张天师。这个条件支付起来并不难。陈程展现出来的手腕，也让龙虎山愿意合作一次。
其实陈程很讨厌国教，不过是国家蠹虫罢了。可只有赵氏宗室死绝了，才有可能轮得到赵禔。他必须妥协。
赵禔，是陈程最大的底牌。因为他已经教了赵禔不止一年两年，治理国家的方法。
在最初的机会，他只想赵禔能够有机会辅佐或者钳制赵祝。不过赵昀丁大全贾似道共同为了元国的一份贿赂，就置天下于不顾，让他彻底放弃了这条路。
不能指望这些人，甚至不能指望赵禔，也不能指望任何一个皇帝。必须有更新的体制出现了。
这个体制内，需要一个国家元首，赵禔才是唯一的人选。
慕容复可是杀人，甚至可以短暂控制住临安。但他没法真的取而代之。他不是当年的赵匡胤，没有多少人愿意跟他干。
而他也没有让人跟他干的底牌和人格魅力。
陈程与慕容复约定的，若是在陈程被赋予兵权之前，慕容复能成事，陈程就全力支持他。但若等到陈程出山，慕容复还在和朝堂扯皮，就轮到陈程实施自己的计划。
只是慕容复欣然答应，事到临头却反悔了。
他本来就是野心极大的人，好容易见到复国的希望，怎肯为了一句承诺就放弃唾手可得（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无上权力？
不过，在陈程最初的计划，就是笃定慕容复会反悔。慕容复是什么人，他又不是不知道。
之所以作一个君子协定，不过是要对方无话可说罢了。再者，陈程总需要向阿青交待吧。
整个计划，几乎所有的环节，都是阿青串联起来的。
就算不如此，陈程也是不愿阿青伤心的。更何况，慕容复不算什么好人，阿碧却是个好心可爱的丫头。
击破慕容复不是难事。只是陈程总不能给别人当刀，然后自己去白送吧？
所以把一切栽赃给丁大全，只要可以借机铲除丁党，再没有任何人会被视线聚集到陈程身上。而且陈程立刻就从背锅侠，变成了英雄。
他的贾似道的强攻逼死宗室？胡说八道，明明是丁大全杀过宗室，他们才强攻的。
吕文德亲眼所见！
要让丁大全心甘情愿去“杀人”，就不得不用到程灵素了。
整个计划里，除了阿青，表现最佳的，也就是程灵素了。
程灵素配置各种毒药，借阿青的手投放出去。
程灵素一共出手了三次。
一次，让赵禔昏过去，然后呈现出重病的样子，让她避过了斩首行动。王春元并不是一个演员，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一个忠仆。
不过这个忠仆，倒让陈程对接下来清除赵祝更无压力。还有阎贵妃，陈程绝不拦着贾似道对她的清算。
一次，是迷晕丁大全。这种毒药，陈程和张三李四也中过一次，程灵素独门的迷香花。这种花种植很困难，想要提炼保存更是极难。
程灵素这一次，可谓把过去的存货全部用完了。作用就是让丁大全迷迷糊糊被阿青迷倒，然后被阿青带入了永穆陵内。
最后又用了一种药直接毒傻了丁大全。
气运这一次站在了陈程一边，丁大全最后变傻了，还痴痴呆呆只会说一个“杀”字，简直都不需要贾似道发力，大家就默契地认定他就是元凶了。
只不过最后计划失败，才疯了的。
另一次出手，则是针对慕容复。阿青给慕容复下了药。这种药本身没有毒，但是在陈程强攻的时候，打进去的烟雾手榴弹，就能触发毒性发作。让慕容复彻底昏厥过去。
然后再有阿青亲自进去，要带走慕容复和阿碧，易如反掌。至于慕容复的四大家将，知道陈程与慕容复的赌局，本来就理亏，也不愿慕容复死战，都很容易被说服。
唯一难以说服的包不同，阿青的竹杖加强了说服效果。
现在这些人还藏在陈宅，被喂了程灵素的高仿十香软筋散，控制了起来。
陈程不会杀慕容复。毕竟这件事没有慕容复，还真做不成。他不会过河拆桥。
慕容复在这方时空，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罪不至死。就算为了阿青，放过他一次，也是可以的。
不过他的火枪队，必须死。慕容复招募的，全是身负命案的大盗，本来就该死。
而且，陈程无论如何不会让慕容复登基称帝。慕容复是鲜卑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与其让慕容复登基，那和投降元清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陈程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复盘从脑中扫了出去，一步踏入延禧宫。
赵禔坐在殿上，看着陈程，轻声说：“老师，你来了啊。”
声音平缓，无波无澜。
表情沉静，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