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赵禔看着陈程，低声说：“老师，谢谢你。”
陈程淡淡一笑：“跟我需要说谢谢吗？”
他现在也知道了昨日皇城里的结果，比他预料的最好结果，居然还好一点。
没有等赵禔回答，他又说：“我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是不想把你牵扯进去。你不是谁的扯线木偶。我教你算账，是想你再需要的时候，可以用到的。而不是让你必须在指定的时候，按照谁的要求用到。”
赵禔急忙点头：“我知道的，老师。我相信你的。我永远都相信你的。”
陈程的笑容更和煦了：“那走吧，该做广播体操了。”他现在已经直接承认八体拳就叫广播体操了。
赵禔嗯了一声，一起走了几步，又小声问：“老师，你用了那么多课来教我们算账，就是为了昨天，可对于其他同学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陈程拍拍她肩膀：“怎么会呢？核心是练习加法，重点是掌握竖式和简便算法。讨论奇偶性，是学习数论。讨论首位是1，了解的是概率论。学了这么多有用的东西呢。”
赵禔笑了起来，她喜欢被人放在心上，却不喜欢被单独太多。
她是一个有些敏感的孩子，不喜欢因为自己拖累了别人。哪怕只是拖累了别人的学习。
走到操场的时候，她忽然问：“老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陈程停下来，看着她充满期待却又有些躲闪的目光。赵禔想知道答案，又怕答案会让她失望。
陈程蹲下来，让自己视线与赵禔平齐，他说：“记得那天看到赵禥抢了你的怀表，我在想什么吗？”
“你生气了，是不是？”赵禔怯生生地说。
陈程的回答令公主出乎意料：“我想起了一首歌。”
“一首歌？”
“嗯，给你的歌？”
“给我的歌？”赵禔瞪大眼睛，她想起曲非烟的话。陈程在意的人，都有一首专属的歌。一时间，竟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陈程点头：“给你的。”
“可以唱，给我听听，好吗？”赵禔有点语无伦次了。
陈程颔首，便轻声吟唱起来：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
“像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
“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
“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
赵禔的眼角湿润起来，她觉得听懂了自己过往的悲凉。
陈程接着唱下去，她变得无声痛哭起来。
上一次她哭得如此潸然泪下，还是贾贵妃辞世以后。
只是，这一次她虽然泪如雨下，却不算太难过，心里怪怪的，就是很想哭。
老师替她谋划，扫平欺负她的皇兄。老师一定关怀着她。老师为她唱了一支专属的歌曲。
而这首叫做《你的样子》的歌，就是她的写照。
直到几天以后，她仍是每天都会在延福宫唱着：
“不变的你，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
“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
“潇洒的你，将心事化进尘缘中。
“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赵禔自然不知道，陈程对付赵禥，自然有一半是因为她。另一半则是因为历史上的赵禥，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甚至还传言脑子有点问题。
陈程可不想他这么当上皇帝。陈程因为自己的地位，能用的手段并不多。所以他只希望，皇帝能好好教育这混小子。
他自己也没有奢望更多。
但是很快，就有了更多的消息传来。
赵禔在宫里独唱着，她已经不再因为这首歌落泪了。反而唱起来，会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以及得意。
王春元面色惊恐地走来，将所有其他的宫人都赶了出去。
赵禔有些疑惑：“怎么了，王伴伴？”
王春元说：“公主，陛下把建安王给赶出皇宫了，让荣王好好管教儿子。以后别进宫了。”
荣王，赵禥的生父。
换言之就是说，让赵禥滚蛋，不要这个养子了。
“怎么回事？”赵禔莫名其妙，却又有些激动和害怕。是老师，又出手了吗？
王春元四下看了看，再次确保没有其他任何人在周围之后，才压低声音说：“公主，老奴接下来的话，你千万别给任何人说。”
王春元的任何人自然包括陈程。赵禔答应了，自然是不包括陈程。
王春元这才说：“建安王在读书的时候，阎淑妃去看他。他忽然拿手，去打阎淑妃的……臀。还说要把阎淑妃扒光打屁股……你可以千万别传出去。且不说皇家的脸面，就算阎淑妃知道你传了出去，也会对付你的。”
赵禔目瞪口呆，被这个消息严重地冲毁了三观。
她把这消息讲给陈程以后，陈程也是目瞪口呆。
因为这次，真不是陈程的手腕。不过陈程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难姑下的毒，成功了。赵禥心里最阴暗的事，就是这个。现在他被刺激来当众说出来了。
只是这其中又有何说道之处，陈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很简单，陈程是个正常人，他永远不能体会赵禥这种家伙，做再变态的事，都不觉得是刺激。只有被人要求严格学习，才算是。
今天轮到，贾似道专门安排的严厉翰林。这本来是想小小收拾收拾赵禥的人，直接用背诵《孝经》就把赵禥给逼“疯”了。
正好阎淑妃今天因为皇帝来，故意去表现一番“慈母”作态。这下彻底把毒性发作的赵禥，心里的邪火给勾了出来。
阎淑妃又恼又怒，皇帝大怒！
才有这样的结果。对于皇帝而言。赵禥虽然是血缘与他最近的人，但毕竟不是亲儿子。实在不行，换一个血缘远的，又如何？
于是，陈程、程灵素、王难姑、贾似道各自按自己的意愿，去唱这么一出戏。最后的结局，居然是这样的。那真是谁也料不到了。
但都乐于见到这个结果。
赵禥是绝对的废物。陈程之前是苦于没有手段。现在能换一个人，对宋国，对天下，对亿兆百姓都是好事。
王难姑知道这个消息，心里那口气总算出了出来。
程灵素知道自己的比试，居然掀起如此滔天巨浪，能这么爽快地惩戒恶人。心里自然高兴。比起当初那个竭尽仁爱的小圣母，她现在更喜欢有罪就有罚。
贾似道则是笑得合不拢嘴。丁党这次是栽了大跟头。陈程真是福将。
赵禔看着陈程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老师，你别这样，好不好？你这也笑得太开心了。”
陈程颔首：“因为我真的开心啊。赵禥这个废物，当了皇帝只会祸害天下。”
赵禔好奇地问：“老师，你觉得什么样的皇帝，才是好皇帝呢？”
她其实不止一次听过陈程说过类似的话题。比如去年给赵禥下套的唐高宗和苏定方。但陈程还从来没有正式讲过这方面的问题。
陈程这次毫不含糊。在武校的地方，他的掌控力是完美的，不可能再出现泄漏出去的可能。
他直接说：“先不说谁是好皇帝。但一定不是宋朝的皇帝。你的那些祖先们，可都不怎么样。尤其是从太宗开始。”
赵禔听陈程说得如此直白，也有些吃惊。她看得出，今天陈程心情很好。她也有些不管不顾起来：“我猜，老师一定会讨厌宋朝的高宗吧。”
“当然了，他就是个废物。可惜了岳王爷，可惜了天下百姓。要说好皇帝，先说说传说中汉文帝汉景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