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鹏举与张朝唐有些拘谨地走进“书房”。
明明是客栈的房间，面前的美妇说是书房，那就是书房。
温仪说完以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想要捂嘴，说顺口了，这是说错了。
这俩人还好，张康则是两股战战。袁方多豪横的家伙，在马家骏面前孙子都不如，眼前这个年轻人则是马家骏的上司。而他昨天骂了此人两次。
昨天的夫人就只给杨鹏举和张朝唐赐了座，也只给这两位泡了茶。显然还记仇呢。
张康这是度君子之腹了。萧观音纯粹是因为他是书童。书童不配坐。一个皇后，就是这么喜欢封建尊卑。
陈程先把这接受单独辅导的吕小妹请出去，然后又被程灵素请进来，给杨鹏举疗伤。都是外伤，问题不大。
这让两人感激涕零。
人就是这么奇怪。昨晚见陈程，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这两人都有几分傲气。现在却对陈程又敬又畏起来。
听完张朝唐把自己的问题说完，陈程这才有些明白过来。这个时代对应的国外，总体而言，已经经历了大航海时代。
他曾在易吉的寿宴上，思考过辣椒的来源。正是因为海外贸易所带来的。此时的海外贸易，华夏是贸易顺差，主要出口是茶叶和瓷器。没有什么特别的好进口。
不过那是以前。陈程希望从海外得到的东西可就多得很了。渤泥除了本国的商品外，还可以转运一些欧洲来的货物。
“你们能弄到火枪吗？”这才是陈程最关心的问题。
张朝唐有些错愕地摇摇头：“不能，只有欧洲人才有。”
陈程有些遗憾，原本还想问的火炮自然也就没问了。他又想想，问：“那你们能弄到新大陆来的原产品吗？”
他想要的是橡胶。与正常的时空不同，大约查先生自己就是个农业盲。反正从天龙八部到笑傲江湖的时代，人们早就吃上了美洲作物，虽然此时空的逻辑都是海上贸易获得。
比如玉米、番薯、花生、烟草、土豆、辣椒。
在食物方面，陈程并没有太大需求了，只希望要一些战略价值高的作物。
但，张朝唐依然是摇头：“没有，这些东西还是只有看欧洲人。”
陈程轻叹一声：“你们渤泥国没有欧洲人吗？”
张朝唐怔了怔：“大人何必舍近求远？渤泥不过一个弹丸小国，即便是有一些欧洲商船，也是有限的。天朝自己就有欧洲港口啊。”
陈程心里有一丝不祥的征兆：“你说的是？”
“濠镜。”
濠镜，就是澳门。
想不到这个武侠时空，欧洲人居然还是在澳门驻扎了下来。陈程皱眉说：“具体是什么人？”
“葡萄牙人。张康还和他们打过交道。”
陈程正思索着，如何对付这群侵占华夏大地的强盗时。又听张朝唐继续说：“他们出售火枪，也出售大炮。”
陈程微微颔首。也许，应该先去濠镜看看虚实再说。
回到眼前，陈程想了想，对张朝唐说：“我可以帮你们。但是我需要时间。”
张朝唐与杨鹏举对视一眼，都看出一丝喜色。陈程肯帮忙。需要时间是一个托词，背后就是要看他们的诚意。他们有多大的诚意呢？现银只有三百两，多半陈程看不上。只有拿货物抵。
张朝唐忙说：“大人。我们的货船被押在泉州，身家性命都在这上面。还望大人……”
陈程摆摆手，打断他，说：“那没办法，我需要时间。我是皇城司的人，也不能直接管辖到泉州知府。”
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他这个皇城司指挥使，怕是宋国内权柄最古怪的。不一定是最小的，但起码对于文官系统，几乎没有震慑作用。
张朝唐也不知道他这是托词，还是实话了。自然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
陈程又说：“这样吧，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以后，我把船给你要回来。至于你船上的货物……”
张朝唐心中一黯。三个月以后才能拿到船，船上的货物还要不回来。这一趟可是损失惨重。不过比起袁方来，这只怕可以算善人了。
也怪昨晚，没有结一个善缘。本来是善缘的，要是没后面几句讥讽就好了。只是，后悔晚了。
陈程不知道这一刻渤泥商人的内心戏，继续说：“船上的货物……你估一个价。算我买下来了，我直接先把钱给你。船，我得走走门路，现在不能给你答复。”
张朝唐一惊，今天又一次峰回路转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与杨鹏举对望一眼，确认自己没有幻听以后，立刻说：“那我们能为大人做什么？”
陈程说：“做生意啊。以后你就是我在渤泥的销售代理。有钱大家一起赚。我过几天就要动身去濠镜了。你们抓紧把这次的货物报给我。”
张朝唐听得懂，这是要送客。三人站起来就向陈程告辞。
三人转过身，互相传递着眼色，都是一脸喜色。想不到，陈程这么好说话，这样就把事情解决了。虽然耽搁了三个月。但这已经是最好结果了。
而且与陈程做生意，说不定还能比原先给大赚特赚呢。
又感慨陈程果然是指挥使，宰相肚里能撑船，昨晚的恩怨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对于这些外国人，指挥使是大官，宰相也是大官。两者没有本质区别。
就在他们刚要跨出房门的时候，忽听陈程的声音：“等等，张康……对，张康留一下。”
三人身形都是一颤。来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陈程果然还记着昨天张康的讥讽。
张康哭丧着脸，见过袁方的手段，和马家骏抓鸡一般抓他的样子，他怀疑自己会死得很惨。罢了，陈程肯为他们从这一趟头，就算自己被玩死也认了。就当为少爷尽忠了。
“公子……”张康带着哭腔说。
张朝唐却是心善，心想哪怕不要陈程的帮助，也不能让陈程拿张康报仇。却又想，陈程真要动手，他们哪里对抗得了。
他当即抢先说：“大人，叫张康有何事？”
陈程说：“刚才你说张康与葡萄牙人交流过，张康会葡萄牙语，这极好。我正需要一个翻译。”
张朝唐一怔，忙说：“濠镜的葡萄牙人说我们的汉语，并不需要翻译。”
陈程面色一喜，多一层翻译多一层麻烦，如此一来，倒是轻松不少，便笑着说：“那好，你们走吧。”也没有注意到三人脸上欣喜的表情。
因为他根本就想不到这三人，一直在如何与自己内心想象搏斗的。
……
等到这三人一走。陈程写下一封详细的书信，把马家骏找来：“这件事，很重要，你亲自去办。快马回临安，把信交给马春花。让我岳父立刻改组飞马镖局，改做飞马海陆公司。以后做海上贸易。”
陈程看到了一个极大商机，海上贸易。从张朝唐的描述来看，宋国在这一块，与世界先进水平还有着代差。
这是一个极为荒诞的事。按理宋朝的海上技术，不说天下无双，也是世间罕有。但是这个时空很古怪。你这里是宋朝，别人大航海了。怎么比？
他一直说开源。现在这就是最大的开源手段。原本的历史里，清朝就是通过海上贸易，几乎让全世界的白银都流入华夏了。也正是乾隆年间开始的事。
现在时空的扭曲，清国、宋国都没有这航海技术。元国没有出海口。所以这一切还没发生。
陈程之所以看中张朝唐。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萧观音对杨鹏举有好感。
而是对方有十年海上贸易的经验。要开展海上贸易，最值钱的是什么，不是货物，就是航海经验！
现在，他主导的宋国大航海时代，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