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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为这些杂种奶牛的形象,我家停止了订购城郊农民每天送到门口的一瓶牛奶。
在这个差不多等于是去朝圣的路上,我不应该描绘这样的牲畜与生命,但是,这种牲畜就是不断地三三两两地出现在眼前,让人看见。让人想起它们默默寻食时的种种情状。
好在现在是在纳觉,离乡政府所在的卓克基镇已经有十多公里的路程,而县城的所在地就在更远的地方了。这些显得特别认命的杂牛们,踩着十月的一地薄霜,在收割后的地里有一口无一口啃食玉米茬子。这倒是一种洁净的食物。村子里的小孩子们有时也会下到地里,拔一根茬子在手里,慢慢咀嚼,细细的品尝那薄薄甜味和淡淡的清香。
我也有过一个那样面孔脏污,眼光却泉水般清洁明亮的童年!
想起日益远去的童年时光,内心总有一种隐隐的痛楚与莫名的忧伤!
只是不记得,那个地里铺着薄着霜华的十月的清晨,我在纳觉寨子边是不是也如此这般地想起了童年。
只是记得,纳觉寨子边的这个早晨也像所有下霜的十月的清晨一样,阳光照耀得特别明亮。山坡上稀疏的树林里传来的野画眉的叫声十分清脆悠扬。
那是一长加两短的清脆鸣叫。
人们听见那声音,可以想象出任何一个三音节的词组或句子。在嘉绒的不同地方,人们会把这三个明亮听成不同的句子。在纳觉这个地方,人们把这三个野画眉叫出的音节听成天气预报。
我们把车寄停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时,女主人对我们说画眉是在说:勒——泽得!勒——泽得!
大家都知道,这句藏语就是天要热的意思,也就是说,成群的画眉向我们预报今天是个晴天。
女主人还说:你们肯定是去朝阿旺扎巴的,凡是有人去山上朝拜时,这条山沟里总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走出这家院门时,有人开了一句玩笑。他说:要是天天都有人来朝拜阿旺扎巴,那这个村子的庄稼与果树就都要旱死了。这句话出口,大家都没有像往常听到这类笑话一样笑出声来。于是,说笑话的人掌了掌自己的嘴巴。
走在朝圣的路上,这群平常什么都敢调侃的人,心里突然便有些禁忌了。这时,另一种鸟叫起来,叫的是四个音节,于是大家心里都响起了一个名字:阿旺扎巴!阿旺扎巴!大家都陷入到某种特别的磁场中了。
山路蜿蜒向上,路边的灌木落尽了叶子,干硬的树枝擦在靴子和裤腿上,嚓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