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怀疑,殷、周两代是共同包含在青铜器时代里面的。
但值得奇异的是,现存殷彝及殷虚出土的铜器,由其花纹形式及品质而言,冶铸的技术已极端高度化,而可以证明为殷以前的作为前驱时代的器皿却一个也不曾发现。宋人书中有所谓“夏器”,今已证明有的是伪器,有的只是春秋末年的越器。殷以前之物应该有而却未能发见或证明,实在是古代研究上的一个重大的悬案。在这儿可能有两种推测:一种是还埋藏在黄河流域的土里未被发现,另一种是青铜或铜的冶铸技术系由别的区域输入黄河流域的,而原产地尚未发现。在我认为第二种的推测可能性更大。青铜器出土地自来偏在于黄河流域,由南方出土者甚少,如黄河流域为原产地,不应于将近万件的遗器中竟无一件足以证明为前驱时代之物。而中国南方,江淮流域下游,在古时是认为青铜的名产地。《考工记》云“吴、越之金锡”,李斯《谏逐客书》云“江南之金锡”,都是证据。金锡的合金即是青铜。在春秋、战国时江南吴、越既为青铜名产地,则其冶铸之术必渊源甚古。殷代末年与江淮流域的东南夷时常发生战事,或者即在当时将冶铸技术输入了北方。当时北方陶器已很进步,殷虚所出的白陶,其花纹形制与青铜器无甚悬异,以青铜而代陶土,故能一跃而有高级的青铜器产出。我这自然只是一种推测,要待将来的地下发掘来证明。将来有组织的科学发掘普遍而彻底地进行时,青铜器时代的上界必然有被阐明的一天的。
殷代铜器传世不多,且容易识别,在铜器本身及作为史料的研究上没有多么大的难题。而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周代铜器,虽然容易认为周代之物,但周代年限太长,前后绵亘八百年,在这儿仅仅以“周器”统括之,实在是一个莫大的浑沌。因而周器的断代研究便成为一个重要的课题。时代性没有分划清白,铜器本身的进展无从探索,更进一步的作为史料的利用尤其是不可能。就这样,器物愈多便愈感觉着浑沌,而除作为古玩之外,无益于历史科学的研讨,也愈感觉着可惜。
以前的学者也每每注意到时代的考定上来,但方法不甚缜密,所考定出的年代相差甚远。例如有名的《毛公鼎》,就仅因为作器者为毛公,遂被认为文王的儿子毛叔,于是便被定为周初之器。其实这器铭的文体和《尚书·文侯之命》相近,决不会是周初的东西。经我考定,它是宣王时代的作品。这一相差也就有三百年左右。彝铭中多年月日的记载,学者们又爱用后来的历法所制定的长历以事套合,那等于是用着另一种尺度任意地作机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