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相如皱着眉头听完,这整件事听起来就是一个阴谋,从大臣引出道士,道士引出皇后,再到皇后宫里发现人偶,环环相扣,这不仅仅是针对皇后,还是在针对她背后的太子。
皇后一旦因巫蛊被废,平庸无能的太子李祎,还能被康德帝宠爱,坐稳太子之位吗?
背后是谁在操控,呼之欲出。
这其中,康德帝的猜疑心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平日里虽然表现得敬重皇后,爱护太子,可还是经不住他人三言两语地挑拨。
至亲至疏是夫妻啊。
苏相如叹了口气,她得设法替皇后证明清白,眼下这时节,太子若倒了,朝臣们见风使舵,八皇子那边势力大涨,这对尚在蛰伏中的三皇子和赵惊寒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
“芳兰姑姑,娘娘必定是被陷害的,我能去娘娘的佛堂看看吗?”
苏相如问,“兴许我能找到什么线索,为娘娘洗清冤屈。”
芳兰想起苏相如几次三番从别人的算计中全身而退,必然是个极聪慧的。哪怕是病急乱投医也好,她领着苏相如去了佛堂。
佛堂前的四方院子里,菩提树枝叶繁茂,绿荫如盖。
旁边摆着一个一米多高的四方铜制双龙戏珠香炉鼎,鼎中还燃着三束婴儿手臂粗的香,烟雾袅袅。
芳兰解释道:“这个香炉鼎是娘娘仿照寺庙里弄的。”
苏相如来到菩提树下,看见树根处的泥土都被翻了起来,显然在不久前有人在这挖过东西。
苏相如蹲下身,查看了一番,问芳兰:“姑姑,你还记得那个人偶长什么样吗?”
芳兰皱着眉头想了想:“具体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是白色的,鲜红的唇和黑黑的眼睛……看着可吓人了。”
“白色……”苏相如抬头看了看天,又扫过香炉,唇角一扬,“我知道该怎么为娘娘辩白了。”
“当真?”芳兰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现在,只等娘娘恢复了。”苏相如一脸笃定。
“母后,母后!”
半柱香后,凤仪宫中响起了太子的大呼小叫,“你们都给孤让开,谁敢拦我,我把他的手给砍下来!”
仿佛是母子之间有心灵感应一般,寝宫里的皇后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沙哑:“是祎儿吗?”
李祎踢开所有阻挡他的宫人,奔进寝殿,一下子扑倒皇后床前,一脸委屈:“母后,你没事吧,儿臣担心死你了,他们都不让儿臣进来,儿臣是好不容易才闯进来的。”
皇后面容憔悴,眼中却是温柔一片,她伸手抚了抚李祎的脸颊:“母后没事,祎儿呢,外面有没有人为难你?”
“谁敢为难孤!”
李祎扬了扬下巴,“孤就诛谁!”
外面虽然流言纷纷,但在皇后还未真正被废之前,还没有人敢踩太子。
李祎说着说着就气愤起来:“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对母后,他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游方道士的话也不信母后,不行,孤去找父皇要个说法!”
“祎儿,别去!”皇后连忙伸手拉住他,“你父皇此刻正在气头上,你千万不要去激怒他。”
“娘娘,你应该让殿下去。”
苏相如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对李祎道,“太子殿下,你现在应该去见皇上,但不是去质问皇上,而是去哭,去求,求着他来凤仪宫,只有这样,事情才会出现转机。”
“苏夫人,你什么意思?”
皇后盯着苏相如,“你有办法,扭转现在的局面?”
苏相如低下头,和皇后耳语了一通。
皇后听完,闭了闭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李祎道:“按你师母说的做,另外,将我梳妆匣子第三层的那根攒珠琉璃簪拿去,若你父皇始终不肯见我,将这簪子拿给他。”
李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样走了出去,皇后闭上眼,淡淡道:“苏夫人,此次我和祎儿若能转危为安,本宫必竭尽所能,保你和赵大人一世荣华。”
“一切皆是臣妾分内之事,臣妾愧不敢当。”苏相如微微福了福身。
勤政殿。
太子跪地哭嚎的声音传进殿中,康德帝心烦意乱地将笔一扔,怒斥底下人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任由太子在殿外喧哗,还不赶紧将人给我拖走!”
“是!”
几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荣贵妃将一杯刚沏好的茶放在康德帝桌前,柔声道,“皇上息怒,太子殿下事母至孝,他也是担忧皇后娘娘才会如此失态的。”
这话让康德帝怒气更甚,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担忧皇后?他的母亲诅咒他的父亲,他却只知道为母求情,何曾想起过我这个父皇!”
他对皇后不好吗?
这些年虽然荣宠不在,但该给她的尊容他一分没少给!
他对太子不好吗?
他费尽心思给他铺路,可皇后居然连这几天都等不了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除掉他这个拦路虎,扶儿子登上皇位吗?
康德帝面上一片痛苦,眼中却逐渐冰冷。
为帝者,为保地位稳固,就该铲除一切威胁。
荣贵妃打量着康德帝脸上的神色,唇角勾起。
康德帝老了,变得多疑恋权,不是那么难把控。即便刚禁了她的足,转头一招就能让自己脱困。
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多,现在只需……
这时,殿外突然响起太子的大吼声:“父皇,父皇你还记得你曾经送给母后的攒珠琉璃簪吗?”
康德帝神色一怔,被这句话拉回了二十多年前,他站在烛火通明的喜房中,紧张又激动地拿起刻着双喜的挑杆,挑起了面前新娘的喜帕,彼时的皇后笑颜如花,他掏出了自己珍藏许久的琉璃簪,插进了心爱之人的鬓发间,许下一世之盟……
“皇上?”
荣贵妃被突然站起身的康德帝吓了一跳。
“罢了。”
康德帝叹了一口气,“良缘也好,孽缘也罢,总该有个了结。”
门外的太子看见康德帝出来,眼神一亮,连忙迎上来,康德帝冲他摆摆手:“你先回东宫,有些话,朕要和皇后单独说。”
皇后寝宫中。
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夫妻相顾无言,良久,皇后才艰涩道:“皇上,你真相信这一切是臣妾所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