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气的从来都不是你尊不尊重真相,我所缺少的也不是这一句道歉。”
苏相如垂下眼帘,挡住满眼的失望,“我所关心的,只不过是当矛盾发生的时候,你有没有无条件地相信我。”
她眨了眨眼睛,将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泪水逼了回去,看向赵惊寒,微微笑了笑,眼底里却浑然没有笑意。
“你如今既然是我的病人,我们之间便是简简单单的病患和医师的关系,你且唤我苏大夫就好,不必再叫我夫人。”
苏相如转身离开,行走间,落下最后一句话:“这个夫人当不当得了,等你能从床上起来了,我们再商议和离之事。”
赵惊寒看着苏相如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阵落空。
他聪明一世,自以为能洞悉观察透一切世事,此刻却发现,关于情感的所有纠葛,他都好似一个无奈的门外汉。
进不去,看不透,出不来,猜不懂。
苏相如行走至院中的时候,才伸出手来,擦了擦脸颊上早已经风干了的泪痕。
远远地,她就望见自家的两个孩子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
苏相如放轻了脚步声,朝着两个孩子悄悄走过去。
赵颐安脆生生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单手支着下巴,仰头问自家哥哥:“哥哥,你觉得娘亲和爹爹算是和好了么?”
赵舟言皱着一张包子脸,两只手撑着下巴,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唉!”
“早都听闻别家府上,要是夫人生气了,丈夫只需去集市上买两个金银宝钗之类的带在头上就是了,或者买些好吃好玩的,夫人就大大方方地原谅了,我们娘亲也太酷了吧!”
赵舟言边忧愁,边觉得如此对比,比起京城里各家娘子的软骨头,还是自家娘亲有骨气得多。
苏相如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又走近了两步,就听得赵颐安更是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说道:
“是呀!爹爹自从娘亲出走了,就日日夜夜到娘亲门口的大槐树底下站着,不管风吹日晒、霜打雨淋的,娘亲竟然一点也没有心软……”
苏相如猛然皱起了眉头。
门口的大槐树?
她忽然想起那日自己开窗时,曾经在那棵亭亭如盖的大槐树上顿留许久。
原来,华盖之下,竟然是赵惊寒的夜夜驻足等待。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苏相如忽然在两个孩子身后出声。
吓得两个孩子惊得跳起来!
一见是自家娘亲,脸上的忧愁都不见了,飞速跑上来,一左一右地抱住苏相如的大腿,哭喊着道:“娘亲!娘亲!”
苏相如半蹲下来,两个孩子脸上都挂了泪痕,赵颐安只敢默默地流着眼泪,倒是赵舟言,哭喊着问娘亲:“娘亲还要和爹爹和离吗?我们会变成没有娘亲的小孩吗?”
苏相如笑了笑,蹲下身来,伸手擦去两个孩子的泪痕,轻声哄道:“不管娘亲是不是要和爹爹和离,你们都不会变成没有娘亲的小孩的。”
“娘亲说过,娘亲永远是你们的娘亲,你们难道不相信娘亲的话吗?”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庞大的信息量里只留下了“娘亲和爹爹和离”这半句话,哭得更加伤心了。
苏相如哄了又哄,两人哭势仍旧不见渐弱。
她只得提高音量,说道:“你们且先回答娘亲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关系到娘亲还会不会和爹爹和离。”
两个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泪眼巴巴地望着苏相如。
“你们所说的,爹爹日日夜夜在医馆门口的大槐树底下等我,说的可是真的?”
两个孩子猛点了点头,赵舟言大声回答道:
“自从娘亲出去了,爹爹就日日夜夜在医馆门前的大槐树底下等着。整夜不睡,等到次日清晨要上早朝了,就让思琪叔叔回来取了官服,就地换了去上朝。”
赵颐安也点点头,补充着说道:“等下了朝,爹爹就回府上看一眼娘亲有没有回来,若是没有回来,就取一些糕点衣物什么的,去给娘亲送去,然后在门口站上一整天,也不回来。”
“衣物糕点?”
苏相如微微皱眉,“可我不曾收到过他送来的……”
话说到一半,苏相如忽然想起来阿真数次往自己房里送来的糕点和衣物,夜里有暖粥,清晨有厚衣服,中午有上好的热茶。
她当然知道这些都是赵惊寒的意思,却不过以为是赵惊寒在府里,闲得无聊,让人一波波地往医馆送东西。
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他亲自送到门口,送完了还一直藏在她注意不到的地方,默默地观察着她。
苏相如心底里微微一惊,想起阿真曾有一次欲言又止。
在她拒绝之后,只好一脸难言地说了一句:“真心不可辜负,县主大人还是该珍惜当下为好。”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提醒她。
怪不得他先是莫名其妙染了风寒,又被车撞成了这个样子。
苏相如如梦初醒,又抓了孩子问道:“那么,这次出的车祸,是不是也与我有关?”
两个孩子懵懂地摇了摇头。
思琪恰巧在这个时候进来,对着苏相如行了礼:“夫人,宋刺史来访。”
宋谈明?
苏相如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思琪对她的“夫人”称谓,只说道:“你让人去前厅候着,我随后就到。”
思琪领命,转身将走之时,苏相如叫住了他。
“太师究竟为何会突然遭此横祸?”
思琪面露难色,看着苏相如:“这……奴才也不知道啊……”
苏相如此前一直以为是和那群婢女嘴里的传闻相差无几,是有人想刻意陷害赵惊寒,指使了马车在他下朝归家的必经之路上设了埋伏,好让他人仰马翻,再摔个残疾。
如今,她反而有了新的猜测。
苏相如说道:“孩子们已经把赵惊寒日日夜夜到医馆门前看我的事情说了,你不必多加隐瞒,你且说,为什么会发生此次车祸?”
思琪皱了皱眉头,只好低下头去,说道:“太师爷已经连着好几日未曾合眼了,这次,是在行径过程里睡着了,走到了别家的马车道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