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么多年里,一直觉得所有案件的凶手和受害者都是社会残留破败风气的受害者,不论他是谁,只要是实施了自己理想中的犯罪计划,或者为其他人的犯罪计划所害,都是如此。
至少在这些年和罗涵一起侦破的大大小小数百起案件,倒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真正凶神恶煞之人,总是那种亦正亦邪,心中有所隐瞒和芥蒂的人,会做出那些残忍的案件。
罗涵在一次无意中听到我这个想法时,觉得很可笑,我自然不服气,便和他理论起来。
他觉得我之所以会这样认为还是经历的事情和案件太少了,他曾经就见过一个很纯粹的恶人,甚至连他自己都一直难以想象那个人的人格是如何形成的,而且因为此人的性格乖张以及行事风格特别怪异,所以还发生了一件令人谈之色变的杀人案件。
那是认识我之前的一两年发生的事情,故事发生在当年的元旦节。
罗涵一直是对元旦节没有什么感情的,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他其实对什么节日都没什么感情,那些传统的节日他自己也不会参与其中,整天都将自己泡在研究所和家里,沉迷于工作中。
那年他大四,跟我现在一样,学校都没有什么事情,而且他已经保送了研究生,学习生活对他而言,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吸引他的点,只有外人的一些委托或者颜队那里又接收到了什么案件才能将他的兴奋感刺激起来。
说来也巧合,在十二月二十号当天,s市下起了大雪,罗涵突然发现自己家中的暖气坏了,打电话给物业,物业却说小区里唯一一个维修工生病了,需要至少一个礼拜的时间才能恢复工作。
这可难为坏了罗涵,虽然他白天可以去研究所待一天,但晚上终归是需要回家来休息的,照着这个时期的温度,晚上即使盖再厚的被子也会被冻僵的。
正在罗涵考虑要不要去外面酒店凑合一个礼拜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因为当时他已经是s市远近闻名的大学生侦探了,虽然年龄不大,但还是经常会有很多委托人愿意绕过警方那边直接联系罗涵。
电话那头是一个姓李的富豪,今年已经是七十岁左右的高龄了,他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愿,原来他是想邀请罗涵在元旦节期间居住在他们家的大房子里,等元旦节过了之后再送罗涵回家。
罗涵表现出对委托很有兴趣,但那位姓李的富豪并没有打算告诉他请他来的目的,这样一来,更是让罗涵充满了好奇心。
在问清楚了这位李先生家中的供暖设施没有问题之后,罗涵还是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件委托,毕竟这一趟出行不仅可以满足自己对于解开谜题的渴望,还能顺便找个免费的地方取暖生活,何乐而不为。
由于李先生邀请罗涵去的地方是s市周边地区的一个别墅,那个地方只有绿皮火车才可以到达,于是罗涵在十二月二十二日当天,收拾好行李,踏上前往李先生住所的旅途。
在火车上,离罗涵不远处的地方,正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攀谈着,女孩看起来很年轻,而男人却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他们的谈话内容很有趣,引起了罗涵的注意。
女孩整个打扮充满着异域风情,手上捻着一根细长的香烟,正飘出来淡蓝色的烟雾,头发被烫成了卷发,黑色中透出一点金色的感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从国外回来的,这在小城市之间的绿皮火车上很难遇见,显得很出众。
另一位男人很明显是被女孩的美貌吸引来的,他看女孩身边并没有男人陪伴,于是跑上去搭讪道:“姑娘,看你样子不像是本地人啊,从哪儿来旅游的吗?”
女孩摇摇头,说道:“我是回来看望亲戚的,在国外居住而已,其实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后来男人问了女孩很多问题,这才得知女孩在回来之前,去了一趟国外正在战乱的地区,那里有她一个做战地记者职业的朋友,当时她在那个地区搭乘了一辆公交车,但被恐怖分子的炸弹直接炸成了齑粉,她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是因为当时坐在最后座的位置,没有被彻底波及,这才幸运地捡了一条命回来。
当时那一车人大部分都没能生还,很多人就死在她的面前,有的被流弹击中,有的直接被炸成了粉末。
“这件事情没有让你感到不安吗?”那男人问道。
那女孩狠狠地抽了口烟,但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痛苦的神色,只是默默看着窗外,半晌才开口道:“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在存活了一段时间之后,都会去死的,他的朋友们会为此感到悲伤,但他的敌人们却因此而欣喜若狂,我身为一个旁观者,没有什么理由为此感到不安。”
女孩的话令罗涵的眼神微微闪烁,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一列普通的绿皮火车上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
那个男人愣了愣,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女孩子会有这么高的觉悟,于是接着继续说道:“那你会原谅你的敌人吗,姑娘?”这个问题让罗涵的眉头微微一皱,显然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女孩闻言之后,眼神中的亮光悄无声息地熄灭,沉吟良久,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等到一根烟抽完之后,这才开口说道:“会...也许不会,嗯...应该是不会的,如果我有敌人的话,那人又做了冒犯到我的事情,那我将很难保证自己能够克制住自己,我应该会割断他的喉咙,就像这样。”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比出一个割颈的动作。
这个动作由这样一个看着人畜无害,美丽的女孩比作出来,显得很有违和感,好似在开玩笑一般,但罗涵却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意味。
对面的男人也觉得女孩这样有些可爱,配合地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那我可绝不愿意去当你的敌人。”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有些让人大跌眼镜了,女孩叫林婉,前两年父母因为意外去世,自己在国外已经没有什么亲属,所以这次才会特意回国来拜访亲属,顺便投靠他们。
男人得知这件事之后才惊奇地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是自己妹妹的女儿,自己离开家二十年,回来之后第一个搭讪对象居然是自己的外甥女,元旦节前夕,他收到了父亲的通知,希望他可以回来一趟陪自己过元旦,虽然他从内心里不喜欢自己这个父亲,但没办法为了父亲的遗产,必须要听他的话,要不然就没法分一杯羹了。
男人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心情就有些黯淡,他们家兄弟一共三人还有一个妹妹,但妹妹,也就是面前女孩的妈妈去世了。
他排行老三,年轻时因为一些不知名的事情离开家,独自闯荡,自己的二哥是父亲居住的当地政府官员,一直惦记着自己父亲的遗产。
这次连自己这个离家最远的儿子都叫了回来,那么离得近的老二肯定也会出席,这个都不是最重要的,令他心里感到最不舒服的其实是自己那个大哥。
他总是表现的小肚鸡肠,一点都没有当大哥的样子,自己离家二十年都没有收到过他写过的任何一封信,还总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自己完美继承了父亲扭曲和放荡的性格,虽然从小到大都不太和睦,但毕竟是亲兄弟,如此久的时间没有联系感情,肯定会淡漠很多,即使是两个从小关系很好的人,更何况是他们俩。
他那个大哥一直都和老人住在一起,所以就总是觉得老二和老三两个人只要对自己的父亲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好,就是在献殷勤,是为了分得老人家的遗产。
老二也就算了,毕竟是政府官员还离家近,也为父亲的事情操过心,在和自己瓜分了遗产之后在以后生活上的某些方面还有可能可以帮到自己。
但对于老大而言,自己这个三弟就完全不一样了,离开家中二十年,没为这个家花任何钱,也没费任何心,但根据法律却能分得和老大老二同等份的遗产,这放在谁身上,可能都不会满意。
男人叹了口气,回想起父亲当日说的话:“我希望你能回来跟我和你的两位哥哥见一面,毕竟已经二十年了,在长达二十年时间的打磨下,能依旧坚挺住的情感,也只有这种由血缘关系为纽带的亲情了,你回来一趟,大家在一起好好维系下感情。”
可目前看来父亲所邀请的人成分很复杂,按照父亲的性子,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此多的人聚在一起,且不论别人,就算只有他们兄弟三人与父亲待在一起,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想到这儿,男人轻轻摇了摇头,不再思索,静静地靠在座位上,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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