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勋霍然转身,看向卢志,道:“果真?”
卢志轻捋胡须,笑而不语。
邵勋也不计较他的态度,只道:“子道速速教我。”
卢志这才点了点头,道:“王彭祖刑政不修,士民皆怨,看似强盛,实则不堪一击。府中僚佐,各怀鬼胎,但揽权索贿,正事是一点不做。除了歌功颂德之外,几乎没什么用。观幽州诸郡之兵,略可用者止万余人罢了。将校之中,堪称知兵者唯督护孙纬一人。如此种种,正是明公谋取幽州之机,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邵勋还在反复权衡。
这就像是有人一块钱卖给你一家工厂。这家工厂本身有价值,也有负债,整饬好了是可以赚钱的,前提是你投入大量资金将其运转起来,并还掉债务。
良久之后,他朝卢志笑了笑,道:“确实,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此事,尽付予子道了。”
卢志大喜,道:“明公静等便是。”
“不过——”邵勋话锋一转,叮嘱道:“稍稍稳一稳,别太急了。今刘曜入常山,或有大战,若幽州再乱起,恐分我兵马、资粮。”
“事情做得干净,便无后顾之忧。”卢志看着邵勋的眼睛,说道:“明公起于微末,百战功成,赌一把就是了。”
“子道赌性如此之重?”邵勋笑问道。
“为明公能安坐邺城,不得不为之。”卢志说道。
邵勋笑而不语,没正面回答这句话。
之前卢志提议修缮邺宫、整饬园林,以便他住得舒服点,甚至于,卢志还提议广选河北崔氏、卢氏、华氏、刘氏、程氏、石氏等大家女子入邺宫,供他戎马倥偬之间享用……
这些都被邵勋婉拒了。
卢志打的什么主意,不问可知。但在这件事上,他已经定下了决策,不便更改了——浚仪已经选址完毕,就等役徒、钱粮、材料到位,开始修建了。
他不是河北之主,而是河北、河南共主,且河南更亲近一些,是为根基。
“子道你放手去做吧。”邵勋说道:“出什么事,我担下来便是。”
“诺。”卢志欣喜道。
陈公就是这点好。事前犹豫,反复商议、推敲,可一旦下定决心,他就会担负起责任来,不会让臣子一个人背锅。
卢志离去之后,邵勋则坐了下来。
世家大族的关系网,就是这么盘根错节,尤其当有個四世三公九卿的豪门家族居中联络之时,更是威力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