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瑶坐在厨房,用扇子扇着药罐下的火,升起的熏烟让她微微皱眉。面容略施粉黛,可还是挡不住她脸上的憔悴。
“母亲。”
如瑶抬起头,看到徐清萱,还以为徐陵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不是让你看着父亲么?”
在徐府闭门不出后,院子里的侍婢被遣散了一大半。这次徐陵生病,如瑶担心府里有人有异心,所以煎药抓药都是自己亲手负责,不敢假借他人之手。
“父亲醒了,墨儿姐姐让女儿来告诉母亲。”
徐清萱软糯糯的声音瞬间让如瑶一喜,
“好,萱儿等等我,这药好了我们一起给你父亲端过去。”
徐清萱站在门口点了点头,母女两人端着药回到清音阁。徐陵已经坐了起来,墨儿正在给他洗手帕。
“夫人。”
如瑶点了点头,
“你回去休息吧,香菱刚有了身孕,你留在她身边还能照顾一番。”
徐清阳前脚刚走,香菱紧接着就查出来有了身孕,也就这几日要生产了,墨儿一直帮忙。
清音阁里也只留了日常打扫的侍女,其余人也都被遣散了,
“好,夫人,那你有事随时唤奴婢。”
如瑶服侍徐俭用药,苦口婆心地劝道,
“老爷切不可再动气了,一定要保重身体才好。”
经过这次的折腾,徐陵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老去,
“好,以后再也不去打听外面的消息了。”
如瑶知道,徐陵既然下定决心就会照做,
“嗯。”
一旁的徐清萱看着两人,慢慢上前一步,
“萱儿也不要父亲再生病了。”
空荡荡的徐府里,因为有了徐清萱,两人也不至于太寂寞。徐陵看着小丫头,忍不住露出笑容,
“好,听萱儿的,以后不生病了。”
一碗药见底,梓潼走了进来,
“老爷,夫人,二公子的家书。”
如瑶把空碗给徐清萱,小丫头会意放在桌上。梓潼上前把信呈给如瑶,如瑶打开,脸上的阴云瞬间散开,
“老爷,清清要回来了。”
徐陵和徐清萱听后心里也都很欢喜,
“真的!”
如瑶点了点头,
“估摸着这个时候,已经在路上了。荣儿亲自拟订的路线,远征镖局的人护送,老爷大可放心。”
“好,好,回来就好。”
徐陵又笑着看向徐清萱,
“萱儿高不高兴?”
徐清萱连连点头,
“萱儿高兴。”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徐清阳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
“天快黑了,这雨竟然一点儿要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萧兰心一路上有些闷闷不乐的,随着离建康一步步接近,她和明淇的距离也要慢慢疏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不想让我们回去,这天竟然这么坏。”
因为刚找到拓跋余,阿娜没有选择和两人坐马车,而是在外面,徐清阳担心她着凉,对着外面说道,
“阿娜,不如进车里来吧。”
阿娜摇了摇头,扶了扶帽子,
“不必,你快回去,小心雨漏进去。”
徐清阳无奈,只能放下车帘,
“兰心,我怎么感觉你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
萧兰心摇了摇头,
“没事,大概是因为有些颠簸吧。清清,我们多久才能赶回去?”
徐清阳从一旁拿出徐荣准备的路线图看了看,
“按照二哥的打算,三个月我们也就到了。”
三个月,她和明淇,只有三个月的朝夕相处了。
此时萧勉坐在主位,看着地下跪着汇报的人,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属下不敢作假,萧丛的确是空门之人。”
上方的萧勉双拳紧握,流露出恨意,
“这个萧丛,父王对他那样重用,他竟然得知侯齐反叛的消息不上报。好,这个仇本王记下了,等本王回到建康的那天,定然让他血债血偿!”
原来,那日徐陵的暗卫传回的书信,竟然被萧勉的手下得知,也是在此刻起,萧丛空门的身份不胫而走,传到了建康魏亭的耳朵里。
自从萧兰心连夜出走后,魏峰得到消息就把魏亭放了出来。原本魏亭只是不想让侯齐祸害了萧兰心,知道她离开,心里也就放心了,可没想到,又听说了这样的消息,
“你说什么?萧将军是空门的人?”
作为魏亭的侍卫,马军知道魏亭心里惦记着萧兰心,所以有关萧府的信息都在听着。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十分震惊,
“不错,公子,虽说是谣言,可是有很多东西都能佐证。就比如几年前灯会的事,先皇大张旗鼓地要处理空门余孽,可是除了几个小啰啰,什么也没抓到。
反而到了萧姑娘出事,萧将军一下子就把人家的老巢找到了,其中想起来,难免有些蹊跷。”
魏亭心里有些慌乱,侯齐利用空门的力量隐蔽消息,偷袭建康的事情人尽皆知,假若萧丛真的是空门之人,那他就是实打实的奸贼,偏偏他还是萧氏的人。
“这个消息多少人知道?”
马军摇了摇头,
“是属下一个旧友提供的,他在东王手下做事,想来东王一定是知道的。公子,东王肯定是要打过来的,虽然该看不出来谁是最后的赢家,但是东王绝对不会放过萧将军。”
这个魏亭自然明白,毕竟这件事导致萧鼎那样悲惨的死去,杀父之仇,岂能容忍。
魏亭仿佛已经看到日后萧丛的下场,两家无亲无故,他最担心的,还是萧兰心。
“若是东王日后登基,萧家怕是要惨了,那萧姑娘,”
见魏亭暗自打算,马军心中有些担心,
“这,公子不会还是想要娶萧姑娘吧。”
魏亭眉头紧蹙,
“如果东王赢面变大,我一定要保兰心,只有她嫁人,不再是萧家人才可以躲过一劫。”
见魏亭心中有了决定,马军也不好说什么,同时心里又觉得萧兰心好福气,
“有公子这样的人,萧姑娘可真是有福气。”
魏亭并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满目愁云,
“我并不是想成为她的救世主,我只是想她能顺遂的过一生。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女子,坚韧,清冷,给人一种距离感,轻易不敢靠近,可又让我忍不住靠近。”
马军哪里懂得这些,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听着。
此刻白玉站在萧丛面前,一脸地不可置信,
“你真的,是空门中的人?”
萧丛看着白玉,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多年的夫妻,白玉知道这件事定然是真的了,
“为什么?先皇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一脸的质问,白玉神情悲痛,她最看重的,就是夫君的忠勇,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帮助人谋逆。
萧丛喘着粗气,调整自己,似乎不愿意想起这件事,
“这是门里的决定,并非是我的决定,我不是创建者,侯齐从始至终,并没有经过我!”
白玉有些心凉,
“可你至少是知情的啊,你完全可以呈报给先皇阻止这些悲剧的发生的!”
“我为什么要阻止!”
萧丛怒吼着,对于白玉的不理解他有些焦躁,可白玉更加气愤,
“那是陛下!你们是同族之人,你怎么狠的下心!”
“他是陛下又如何,他亏欠我的!”
说着,萧丛掀起裤脚,露出那只伤腿,这么多年,即使是面对白玉他也很少主动露出来。
瘦削的小腿遍布黑色,没有一点生机,干瘪的肌肉也在刺痛白玉的眼,
“你看看,你看看我这条腿!玉儿,你跟我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我夜半痛苦的时候,你是知道的啊!”
此刻,白玉的心也软下来了,
“当年你陪陛下亲征,陛下不顾劝阻一定要亲自去,在途中遇到埋伏,你舍命救驾,伤了一条腿,这本就是臣子应该做的事情。”
原本能换回萧丛的一点良知,谁知他竟然轻蔑一笑,
“舍命救驾?救驾,是心甘情愿,若真是如此我也认了,可你知不知道,那天,是他拿我当挡箭牌,匆忙之中硬生生撤下我的头盔和他换了,我才会成为被主动攻击的对象,而不能更好的指挥部下!”
这其中的一切,白玉听得有些吃惊。她还记得那日,宫人急匆匆来报,说萧丛遇袭击,受了重伤。而在此之前,萧鼎被众人阻拦不许去,他竟然偷偷去了。
众人都在庆幸萧鼎安然无恙,也在感叹萧丛的大义凛然。
可是白玉,万万没想到,萧丛竟然遭受了这样的屈辱。
“我可以救驾,可以为国捐躯,可是这样的皇帝,我忠于他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他一定要去,我损失了三十多个部下,那些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人啊!”
白玉听后默不作声,她选择上前一步,抱住萧丛,
“罢了,无非就是千古骂名,我陪你就是了。只是空门那个地方,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牵扯进去了,将军,我们还有个孩子呢。”
萧丛悲痛地闭上眼睛,抱住白玉,妻子和他并肩让他的心得到了安慰,
“好,以后空门,我会慢慢退出来的。”
白玉眼含热泪点了点头,
“将军,这么多年是我忽略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