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尽北漠人!”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击中徐清阳,一个小小的孩童,本应该是玩耍恣意的年纪,想的却是报仇。
再看看其他人,每个人的眼里,除了痛苦还有仇视,他们对北漠的仇视宛若一朵巨大的乌云笼罩在西夏。
徐清阳慢慢走过去,在那个小孩子身边蹲下,
“你还这么小,要做的是好好陪伴你的母亲,怎么能满脑子想着如何报仇呢?”
小男孩却一脸傲气,
“我爹说了,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大英雄,我也要做大英雄!以后,这片战场,也会留下我的血,我才不怕!”
一旁的母亲抚摸上小男孩的脸颊,
“好,不给你爹丢人。跟娘一起,带你爹回家。”
“好!”
母子两人离去,留下在原地错愕的徐清阳。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把她震撼到了,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可一瞬间,什么男女情爱,勾心斗角,似乎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
“震撼吧,我刚来的时候,也被这样的事情惊得好几天睡不着。清清,我不会回去的,在这里我能找到存在的意义。”
徐清阳抬起头,看着徐肃。秋雨寒,打在她的身上,冰凉凉的。
“阿肃,带他们离开吧,谁也不知道这些北漠的军队什么时候回来。”
离去的路上,众人不顾阴雨天的寒凉,都在帮忙把尸体掩埋。看着这些人,徐清阳心里很心疼。
回到客栈,徐清阳还是为死去的这些人鸣不平,
“为什么不能直接打到北漠王庭去?为什么要在拉扯中反抗?”
徐肃苦笑一声,
“你以为我们不想么,可你别忘了,如今四国鼎立。若我们拼尽全力和北漠打,其余两国会不遗余力地吞下我们。”
温辰安看着这些人,心中也很难过,
“为什么北漠攻打我们,宁祚不会插手呢?”
“十几年前,宁祚和北漠就有通婚,两国约定好不动干戈。并且宁祚的矿脉给了北漠很大的帮助,也是有宁祚的支持,北漠才能和大周抗衡。而大周和北漠虽然也有通商,可惜这么多年的民怨,进行的并不好。
今年北漠的收成不好,才想到再攻打西夏的边陲小城。而宁祚给了北漠一批精良的武器,这才让他们动了攻打西夏的心。”
听到宁祚和北漠的关系,徐清阳又想到潘鹏,
“可是宁祚的律法中就有禁止和他国贩卖矿产资源这一条,所以潘鹏才会判了死刑。既然宁祚给北漠帮助,为什么还有多此一举?”
徐肃走到窗边,推开窗,雨已经停了,天边出现一抹彩虹。
“你以为宁祚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帮助北漠?道义么?他想要的,是控制北漠,利用北漠牵制住大周。如此,他可以在三国中处于一个绝对话语权的位置。假若一些人为了些钱,把北漠给养肥了,他还能控制北漠么?”
“那时,就是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徐肃微微一笑,
“不错,辰安还真是聪明。”
雨后天晴,徐肃不由分说,就要赶众人离开,
“行了,这种大场面也见过了,趁着天气好,你们赶紧走吧。”
几人对视一眼,知道徐肃的担心,徐清阳也不好再给他添麻烦,
“四哥,那你记得和公主姐姐说一声,我这次来还以为见不到她,见到她好我就放心了。还有,这个耳饰是我一直戴着的,你转交给她,算是一份心意。”
徐肃把东西收好,
“放心吧,肯定送到。原本想着今天带你们吃烤全羊,但是不行,营里我还得回去照看。”
几人依依惜别,徐清阳上前抱住徐肃,
“四哥,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
离开西夏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平静了。徐清阳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她其实已经注意到徐肃手上的伤,那天换护腕的时候,她也看到了他身上的伤痕。
可是徐清阳什么都没说,就然徐肃以为她不知道,如此他也能放心。
众人回到建康的时候已经入冬,好在没有别的事发生。为了掩人耳目,徐荣特地打点好,在晚上接人进城。
回到徐府,徐陵也不敢耽搁,
“清清,你赶紧换了衣服,国寺那边打点好了,对外只说我思女心切,连夜去探望。出来时,若兰代替你出来。下个月,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接你出来了。”
“是,有劳父亲费心,我这就去准备。”
深夜,国寺角门的灯亮起,里面的僧人早已在此等候,
“阿弥陀佛,徐施主,令爱已经在禅房等候了。”
“多谢小师父。”
身后的徐清阳跟在徐陵身后进了禅房,里面的人听说徐清阳要来,都激动的等候。
门打开,徐陵赶紧指挥道,
“你们两个快把衣服换了。墨儿香菱,你们两个今日和姑娘把寺里情况说清楚。”
“是。”
两人动作快,在隔间把衣服换好,徐清阳走出来,
“父亲,一会儿就让若兰陪着你回去吧。”
徐陵点点头,
“这次离开,有什么感受。”
想起这一路发生的事,徐清阳有种做梦的感觉,
“女儿收获颇多,对了父亲,我见到四哥了。”
“嗯,你四哥信上说了,还说你见到了真正的战场。”
徐清阳忍不住叹息,
“父亲,没有办法让战争停止么?”
香灰掉落,掀起一阵烟尘,
“清清,短时间内没有人能阻止这个场面。但是父亲相信,一统天下的人,会再出现的。在此之前我们要做的,是护住一国百姓。
为父知道,思宇的事在你心里有一道疤,你看不上那些不辨是非的人。可是不辨是非,也真是他们的可怜之处啊。你走这一年,见到的东西,应该让你看透不少东西吧。”
徐清阳点点头,原本她也没有想瞒着徐陵。看时间差不多了,徐陵起身,
“好好修养一个月吧,下个月我们来接你,静静心,不要胡思乱想。”
“女儿恭送父亲。”
徐陵离开后,香菱和墨儿连忙上前拉住徐清阳,
“姑娘,你看你都瘦了,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是啊姑娘,奴婢就说冬凌照顾不好您,您还不让我们跟着。”
徐清阳笑着推开两人,
“好啦,你们还是赶紧和我说说,每日我都要做些什么?”
自从若兰代替徐清阳在国寺里祈福后,为了避免日后徐清阳会来被发现,若兰在人前从来不说话,也都带着长长的帷帽。
每日一早,都要先和僧人们一起诵经,不同的是,徐清阳有一个自己的房间。
每天早上诵经半个时辰后就可以用早膳,随后徐清阳要抄写经书,每抄写完一本都要焚烧,所以在字迹上不用有所顾忌。若兰每日也是十分虔诚,祈求温辰安和徐清阳的平安。
午后有一个时辰的午休时间,饭后又要诵经。
徐清阳听后忍不住感叹,
“还真是辛苦你们了,每天这么无聊。等出去后,你们三个我肯定好好补偿。”
第二日,徐清阳刚梳洗好,就有僧人在门外,
“徐施主,我们主持云游归来,要讲经,您可要去?”
国寺的主持一心向佛,萧鼎也尊重佛道,所以主持可以年年出去游历。早就听说这位主持的名望,今日能一见真容,徐清阳自然乐意。
“好,请小师父稍等,我这就去。”
门外的僧人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徐清阳说话,
“是,那请施主准备好后前往偏殿。”
正殿里面坐着的,都是国寺的僧人,而偏殿的,则是像徐清阳这样的外人。
来到偏殿,一名僧人将一本佛经交给徐清阳,
“这是《金刚经》,是主持亲自手写的。主持说徐氏做的是救济世人的事,这个当做谢礼。”
徐清阳恭恭敬敬地接过,
“多谢主持,多谢师父。”
僧人离去,徐清阳大致翻阅了一下,有一句话,让徐清阳一眼就刻在心里,
“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就在徐清阳反复琢磨这句话的时候,外面的木鱼声响起。徐清阳跪坐在蒲团上,看着镀了金身的诸佛,慢慢闭上了眼睛。
整齐清脆的木鱼声,让徐清阳静下心。这一年来见到的疾苦,感受到的绝望,在这一刻似乎都看得更清楚了。
木鱼声停止,徐清阳缓缓睁开眼。
主持苍老的声音响起,他所念的,正是《金刚经》的内容。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
一直到了晚上,这一本才讲了一半。
此时香菱和墨儿已经在一旁倚着柱子睡着了,徐清阳合上佛经,起身走到两人身旁。
熟练地从墨儿身上拿出一块手帕后,徐清阳用手举起在墨儿脸上,随后用底部的那一角,在墨儿的脸上来回抚摸。
不适地感觉让墨儿紧皱眉头,躲了几次无果后,十分气愤地用手打到一边。
徐清阳忍不住捂嘴偷笑,这时墨儿也醒了,看到徐清阳有些惊讶,
“哎呀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