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辉有些心虚地从二十一楼下来。
他刚才嘴快，差点就让晏哥发现他还在研究那些技术。
他也没干坏事，就是无聊时摸去别的公司的后台看看人家怎么做防护墙啊，检验一下自己的技术而已。
他真的是谨记晏哥的教诲，什么都没有做。
上次摸到M国国防部看到有个大漏洞他都忍着住了没丢点什么小可爱进去。
上上次F国的民航系统、上上上次J国的国家行政办公系统，他真的每次只是看看而已哈。
顶多是看完之后把漏洞分享他那些可爱的群友们而已。
那么，群友们若是手痒做了什么，那也不能说是他的责任吧！
电梯门一打开，章文辉抬步往外走。
正好旁边的一台电梯门也差不多时间打开，刘概和一个新招的后勤部小姐姐一起大包小包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章文辉听到动静，一转头就看到满脸笑容的刘概，刚才晏沐阳交待的事情顿时浮上心头。
他是个不会掩饰心思的，心里有什么事通常直接就写在了脸上。
刘概刚才受了后勤的小姐姐的拜托，领着她去楼下的超市买些补充能量的小零食回来放在茶水间。
夏瑾虽然不鼓励加班文化，但是也没打算让同事们饿着肚子干活，所以第一天上班就安排了后勤做这件事。
刘概和小姐姐说说笑笑着，一抬头就看到章文辉顶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刘概记人的本事本来就不错，对章文辉更是第一次见面就印象深刻。
这人是有事找他？
“怎么了，有事找我吗？”刘概扬起嘴角，摆出一副亲切好同事的表情问道。
两人年纪差不多，还不知道月份上谁大谁小。
要是其他人的话，刘概可能为了套近乎一声不要钱的“哥”就叫出去了。
反正喊声哥不要钱也不会少块肉，叫了就叫了呗又不吃亏。
可是刘概对阿辉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有些忌惮。
对于他来讲章文辉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有那么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溜溜感觉。
阿辉的存在，将他仅存的自信心和骄傲对比得不值一钱。
大家明明都是同龄人，阿辉现在读着A大，才大一就能进小夏姐的公司，做的还是一般人难以取代的技术活。
而他要文凭没文凭，要技术没技术。
刘概明知道这是毫无作用的自尊心作祟，可是每看到章文辉就觉得被提醒了一次自己的无能，的确是让人提不起亲近的劲儿。
不过呢，虽然某些实力不如人家，但是前辈的姿态还是要摆出来，小夏姐不也要跟他说要多照顾一下新同事嘛。
章文辉看着刘概灿烂的笑脸，又看看站在他身旁明显是在等着他一起进去的女生。
这个女生也是他们公司的人吗？
今早开晨会的时候他还刻意去记人，可现在一回想还是觉得很陌生。
刘概感受到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先看看自己再看看后勤小姐姐——这是有话要单独跟他说的意思？
这不是才第一天上班吗，就有悄悄话要说了？
何况他俩也没怎么说过话啊，怎么就到了可以一起说悄悄话的关系？
后勤小姐姐高中毕业之后就出来工作了，看着年纪不大却也是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过的人。
她和刘概一样误会了阿辉的意思，以为他是有话想单独和刘概说。
于是非常醒目地一边伸手接过刘概手上的东西一边说道：
“那我先进去放东西啦，谢谢你哦刘概，明天中午的饭我请了哈。”
她说的请吃饭，实际上也只是说请刘概吃个外卖餐的意思，不过章文辉明显地被震撼了。
新同事才认识第二天就能请吃饭了？
在他的认知里，一起吃饭这种事情应该是在认识一个月以后的啊。
章文辉此时还有点慌神。
他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快地就找上刘概，谁知道这人和晏哥一样神通广大，光看他的脸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他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呢！
阿辉在这边心虚，刘概那边也是心思翻涌：
这人自从上次在公司见过一面之后和自己并无什么联系，现在找自己单独说话，会是要说什么呢？
刘概看阿辉自顾自地若有所思不说话，有些不耐烦地提醒：“找我有什么事呢？”
只是这次他的语气明显比刚才当着后勤小姐姐面时冷硬了不少。
被他这么一催，章文辉一慌神就把心里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那个，我看你好像对电脑不太熟，要不要我教教你？”
阿辉一心只想着是要拿自己最拿手的东西去套近乎，却不知刘概上午还因为打字慢还被部长温和催促要加快练习打字。
他这么一说，似乎正好戳在了刘概的痛处。
刘概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低着头说这句话的阿辉。
小夏姐说，这是个坐在垃圾堆里都能自学成才的A大高材生。
现在他这幅说话都不看着人的样子，是瞧不起他高中都没读完，或者是受了小夏姐的拜托才勉为其难地要来教他？
他可没忘记上次阿辉在会议室侃侃而谈的样子。
答应吗？有种被人看不起的感觉，特别憋屈。
不答应吗？上次小夏姐的确私下跟他说过叫他多学学电脑知识的话。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刘概勉强笑着答应了下来。
其实在场的要是晏沐阳，或者夏瑾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来他脸上笑容有多牵强。
但偏偏他对面的章文辉能一眼从一行行天书一样的代码中看出漏洞，却不能解读人类脸上表情的含义。
他听到对方答应了，就感觉自己艰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刘概意料之外的“好讲话”，让阿辉有了更多的勇气。
抬起眼睛期待地看向刘概，为了帮助刘概的快速成长，他要了解一下刘概现在水平。
“C语言你会不会？”
当年网吧老板随手要当垃圾扔掉的C语言的书成为了他第一本觉得有意思的书，也成了他入行的启蒙书。
刘概摇摇头，面色难辨。
他会中文会英语，但他直觉阿辉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这样啊，那你会不会建网站？”阿辉沉思几秒，接着问道。
编程需要一定的数学基础，如果刘概没有学过相应知识的话是可能会不太的，但是现在的网站建设操作相对而言就简单多了。
刘概顶着他“这么简单你总会了吧”的眼神，再次摇头。
也不知道是为了刺激对方还是自暴自弃，他这次坦然地自曝其短：“我完全没有接触过。”
章文辉一愣，有些为难：“那你会什么？”
他一开始的想法是把刘概培养成为一个黑客同好，但事实让他把目标下降为培养成合格的程序员。
现在更加是不得不摩擦到他的认知底线：一个互联网公司员工总应该要把电脑的基本操作都搞定吧。
章文辉的表情真的太好看懂了，而且非常的真实。
刘概看着他越拧越紧的眉头和越垮越下的嘴角，一阵莫名的悲愤涌上心头。
在他们村还有很多人不知道什么叫“电脑”呢，这个阿概有必要这么失望吗？
很好，不管这个人有几分真心想来帮助他，反正现在他已经成功地让自己觉得自己就是个极其无能的人了。
“我会打字，但是打得不快。”
这回，刘概语气中的生硬就算是阿辉也听出来了。
阿辉一缩脖子，感觉喉咙里好像被塞进了一大团东西，堵得他差点说不出来话。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刘概的眼睛，又被其中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痛，赶紧挪开视线。
有些糟糕啊，他的嘴巴真的非常笨。
每次好像都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那，你只要是有空就可以来找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丢下这一句，他再也不敢看刘概一眼就慌里慌张地率先转身往公司里走去。
刘概黑着脸在公司门口又站了两分钟，才能挤出笑容。
缓过那口气，他也知道章文辉的来意应该是好的，是他自己的情绪太不稳定了。
以前就他跟着小夏姐两个人做事，感觉还不是很明显。
现在这些新同事被招进来之后，小夏姐虽然还给他做了市场部的小组长，说他的经验丰富让他带着同事们熟悉业务。
可是很明显，这些新进同事们要么是名校毕业，要么是工作经验丰富。
他们讲起理论一套套，做起事情时也很有方法。
不用人家讲，他也知道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距。
要不是他运气好在最早的时候遇到小夏姐，他现在顶多也就是干个外卖骑手的工作吧。
哪里有机会接触到“随变”网站这些有趣的东西！
终于调整好心情，刘概径直进了公司。
刚才买的东西后勤姐姐还要一件件的摆好放好，他要去帮帮忙。
“刘概，回来了啊。”
哪知他刚进大门，就被正站在同事办公台旁边说话的夏瑾喊住了。
听到夏瑾的声音，刘概立刻笑着看过去，“小夏姐找我？”
“是啊，你跟我来办公室一下。”
夏瑾点着头，柔声交代。
今天算是公司到岗人数最多的一天，很多事情都要从今天开始走上正轨。
夏瑾自然也特别留心同事们对于新工作新环境的适应度。
其他都还好，就是刘概有些太“热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