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姚立松尴尬地迟疑一下,“我喝得有点儿过量,还真没注意。”
“秉昆说得对啊,不应该喝酒喝那么多。”周秉义认真地说。
姚立松的嘴里附和着,跟他一起走到了场部屋子的门口。
两人使劲跺了跺脚上的积雪,先后进了屋子。
外面很冷,屋子里既是因为生着炉火,再有许多人聚在一起,温度自然高了很多。
姚立松以查看众人吃喝得是否尽兴为名,在几间屋子里跟大家陆续打个招呼。
果然,周秉昆和董卫红两人,坐在了郝冬梅、陶俊书的这桌边。
几个年轻人说笑着很开心,姚立松呆站在旁边,一时插不进话。
“姚主任,再喝一点吗?”周秉昆举起酒碗。
“可不喝了,我这酒量比不上你。”姚立松连忙拒绝。
见他追过来,董卫红和周秉昆一直的热聊,就此减少了很多。
他们的聊天减少,并不意味着姚立松可以插进话去。
即便他也坐在了这里,还是没能和董卫红说上几句话。
聚餐结束,男知青先后离去,姚立松、周秉义、周秉昆几人,把郝冬梅等女知青送回宿舍后,回来住在场部里。
兴头还没下去,三人坐在一起继续聊着天。
姚立松试探着询问:“秉昆,大家伙儿有什么意见反应吗?”
既然说到这里,周秉昆就说着大家伙,以及自己的建议。
比如水井井口阔大,应该设置围栏;村边的河道边,应该用大石块垫好,以免有人失足落水;就连知青宿舍屋门的铁把手,在冬天也应该缠上布条……
听他说得滔滔不绝,姚立松对此并不感兴趣。
“嗯,这些都需要注意,但我们更要注意的,是大家的思想工作,是大家的劳动的积极性等问题。”姚立松转而说。
既然他对这些暂时不感兴趣,周秉昆也不再多说什么,盥洗后去隔壁屋子先睡下了。
这边的姚立松却还是心神不安,坐在炕边发着呆。
“姚主任,睡吧。”周秉义提示着说。
“哦,好,好。”姚立松答应一声。
两人躺在炕上,姚立松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忍不住低声问:“秉义,你跟郝冬梅的事,确定考虑好了吗?”
周秉义毫不犹豫地回答:“嗯,我跟冬梅彼此都认可。”
姚立松虽然觉得挺惋惜,但此时也不想多劝,转而说;“你今年二十一,按说也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
周秉义的确已经有了和郝冬梅结婚的打算,但因为她担心父母的事,心情不安而暂时不想考虑。
“是啊,说起来真是很快。”周秉义畅想着说,“好像前不久还坐在课堂里,一起闷头写作业学习呢。”
姚立松笑了笑:“可不是嘛!”
长呼口气,周秉义悠悠地说:“要说变化大,我们家就属我弟弟秉昆了。”
“嗯,应该是。”姚立松随口附和着,“你是说他自学,并考下了初中课程吧?”
想了想,周秉义摇摇头,接着说:“不光是这个。我觉得他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脑袋也开窍了。现在他自学高中课程,真是一点就通呢。另外,他对家事的处理,说起来比我强得多。”
“哦?”姚立松很感兴趣,“经常帮着做家务?”
“这个不用说。前一段时间,我妈身体不舒服,他跟谁也不说,踏实地照顾。我妈的身体,还真就很快就好了!”周秉义不便说出更多家事,只说了个大概。
“嗯,伺候老人不容易。”姚立松感慨地说。
“他瞒着我跟我爸,都没说。我没有及时知道这个消息,心里很自责,也很羞愧。幸好还有我妹妹,还有秉昆的女朋友帮衬着。要不然,真得把他累坏了!”周秉义感慨地说。
“嗯,秉昆一看就是踏实人,是个做实事的人。”姚立松随口称赞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秉义,你刚才说,”他迟疑了一下,连忙询问,“秉昆有女朋友?”
“嗯。”周秉义自顾说着,“我还没见过,但听秉昆说,那个叫做郑娟的女孩,既漂亮又懂事。我只要提到这件事,秉昆就总说,一定要娶她呢。”
姚立松立刻被震惊了,心里既有万分欣喜,又有出离的愤怒。
他心里暗想:周秉昆你既然有这么好的对象,干嘛还跟我捣乱呢?!
“那个女孩都挺好,可我觉得,就是她家的家庭条件差了一点。”周秉义略有遗憾地说,“姚主任你不知道。我们那儿有句话——‘好男不扎辫,好女不嫁光字片’。可郑娟住的是太平胡同,说起来还远不如光字片呢。”
默默地听着,姚立松逐渐气愤起来,决心要为周秉昆说话——为他争取幸福,也就是在为自己争取幸福!
他的语气却很坚定:“秉义,这我就要批评你了!正因为是这样的情况,才更说明那个女孩更完美啊!生活苦一点没什么,关键是她的家庭背景好啊!”
周秉义担心他很快要转到自己和郝冬梅的事情上,赶紧转换了话题的角度:“我就是怕我爸不同意。”
“秉义,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说着,心里不耐的姚立松翻个身。
趴在炕上,他侧头看着暗夜中的周秉义:“即便你爸有点门当户对的老脑筋,可也要知道——那女孩还没过门,就帮着照顾你母亲。这样的女孩子,哪儿找去啊!”
周秉义听得不住地点头:“是,这话肯定是对的。”
“所以啊!这件事从你开始,就应该端正态度:促成秉昆和,和那个叫做郑娟的女孩。”姚立松的语气很严厉。
本来是想随口说说心里话,此时却被姚主任不断批评的周秉义,不禁更觉得难为情。
“是,您说得对,是我考虑的不合适。”他只好自责。
“这么好的事,你们全家都应该高兴才对。即便真的是你爸有什么想法,你作为长子,也应该全力劝说。”姚立松严肃地说。
周秉义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说:“我给我爸写信的时候,也提到了郑娟的事。我可没有说什么她不好,都是夸她的。”
“这就好。不光是这样,还要继续坚持引导你父亲的思想!”姚立松踏实了下来,重新躺好。
仰头看着黑乎乎的虚空,他喃喃地说:“一直到秉昆和郑娟结婚,还要继续表扬、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