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士宾看看他,再用狼一般的眼神看了一眼郑娟之后,手捂着胸腹,快步跟上了前面那两人。
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郑娟担心地问:“周秉昆,你没事儿吧?”
抬起袖子在脸上蹭了蹭,周秉昆不在意地说:“没啥事儿,别担心。”
“我都快被吓死了。”郑娟心有余悸地说完,再埋怨着说,“你说你也是的。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也就算了,干嘛非要跟他们干仗呢?!”
周秉昆镇定地看着她:“我不能眼看着他们祸害你!”
见他的情绪激动,比他大两岁的郑娟感恩之余,又慨伤自己的命运。
“先不说他们为什么要祸害我,就说我会不会被他们祸害,你干嘛非要管呢?”她含着眼泪问。
“我知道我比你小两岁,”周秉昆诚恳地说,“但我知道你是能跟我过一辈子的,最好的女人。我要娶你!”
郑娟的身子一震,抬起手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你没有工作,是因为你既要照顾你妈,又要照顾光明。你不是懒,相反还净接零活儿,很勤快呢!”周秉昆激动地说,“你跟涂志强交往,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好,只是因为他有稳定的工作。我不能允许你这样委屈地活着!”
郑娟看着他,使劲点着头,却因为太激动而发不出回应。
“水自流和骆士宾,更都是混社会的流氓。跟他们在一起,你有没有身上起鸡皮疙瘩的那种恐惧感?!”周秉昆引导着说。
郑娟再使劲点头。
“我既然认识了你,认定要娶你,就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更别说有人还憋着要害你了!”周秉昆越说越激动。
郑娟感动得无以复加,使劲点着头,哭声从指缝间冒了出来。
周秉昆走近几步,揽住她的肩膀:“郑娟,你以后不用再担心,也不用再害怕那些坏人了。”
被这个大男孩说得情难自已,郑娟把头靠在他的肩膀处,两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放松地哭着。
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周秉昆轻声说着:“娟儿,我们这辈子一定会幸福美满。”
被他催眠般的话语说得动心,郑娟擦了眼泪,不禁抬头问:“啥样儿是幸福美满?”
“咱也不说大话、漂亮话。”周秉昆干脆地说,“就是想吃好的吃好的,住的条件要更强!早点儿结婚,生好几个孩子!”
郑娟脸上绯红,赶紧从他怀里脱出来。
“郑娟,我要关爱你一辈子。”周秉昆安慰着她。
听他这话,心脏“噗通、噗通”狂跳的郑娟,觉得脸上脸上似乎在冒火。
担心这火苗被远处的行人看到,她赶紧低头去寻找水桶。
“我跟你去打水。”周秉昆说完,担起扁担就走。
机井边有邻居们也在排队打水,郑娟羞涩得不敢抬头,周秉昆倒是很镇定。
总是天色暗黑,旁边的人都忙着打水回家,也都没太在意。
打了水,周秉昆挑着水桶,跟她回了郑家。
郑秀和郑光明见这两人同时回来,都觉得很奇怪。
郑娟没有多解释,只说是在打水的时候,再次和他碰到的。
见他把水桶里的水到进水缸里,郑娟连忙说:“够了够了,今天不打了。”
“嗯,抽空儿接着打!”周秉昆大声说。
郑娟也笑了:“干啥啊?还要,”
“谁敢欺负你,我绝不会饶了他!”周秉昆恨恨地说。
郑光明坐在炕上,笑着说:“秉昆哥,听你说话可真带劲!”
郑秀看他脸上有伤痕:“孩子,你这是咋的了?”
“没啥事儿。打狼也会受伤,下次多注意就是了。”周秉昆笑呵呵地说。
他的神态威武,孤儿寡母过得憋屈的郑秀,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秉昆啊,在家吃饭吧。”她招呼着说,“也没什么好的,别见外。”
“大娘,我得赶紧回家了。”周秉昆说,“我妈最近身体不好,这几天都在炕上躺着呢。”
“哟,咋回事儿啊?”
郑秀和郑娟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不便多说,周秉昆只说是母亲暂时行动不便。
郑娟立刻说:“我能帮上你什么不?”
“娟儿,你要是有时间,能去我家看看我妈,她肯定病情好得更快!”周秉昆立刻接下话来。
“妈,那我现在就去看看。”郑娟痛快地对郑秀说。
周秉昆劝阻了:“娟儿,先别着急。明天吧,如果你有时间,我就过来接你。”
也知道自己现在就去的话,母亲和弟弟都会觉得很诧异,郑娟同意了他的意见。
“嗯,也好。”她点头说,“我回头儿跟我妈,跟我弟解释一下。”
说着,她的脸上现出红晕。
周秉昆道别走出屋子,郑娟跟出来送。
到了小巷边的僻静处,周秉昆安慰着说:“娟儿,快回去。”
犹豫着,郑娟没有动身。
看着在朦胧的路灯灯影里的她,周秉昆觉得这是一尊活的女神像,从美妙的身体到善良的心灵。
情不自禁地,他轻声说:“我要去农场,但肯定会给你想办法,让你不用为生活着急。”
“你不在木材厂干了?”郑娟担心地问。
这个时代的人们,除了胆大的去黑市做一些暗中的交易以外,都是要靠上班挣工资过活的。
周秉昆辞掉了木材厂的工作,也就几乎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如果不能去当知青,那就没有一家正式单位会接收他。
郑娟本人,也是这个情况。
“你别怕,我说了会有办法的。”周秉昆说完,认真地对她点点头。
从他的眼神里可以感受到温暖,郑娟觉得身上暖融融的。
还没与男性有过这样的近距离接触,但她却觉得他天然就值得信赖,值得托付。
“我看着你回家。”他劝说着,目送她一步一回头地回了家。
两人挥手道别,周秉昆迈着大步,开心地从太平胡同,返回了光字片的家中。
“哟,秉昆,你这是怎么了?”
见到弟弟的身上有泥土,脸上有伤痕,周蓉焦急地发问。
蔡晓光也把疑惑的目光,看了过来。
先偷眼看了看躺在炕上的母亲,周秉昆示意二人不要惊扰她。
“嗐,天黑不小心,我踩了个空,掉进路边的沟里去了。”周秉昆不在意地说,“吃饭吧,我早就饿了。”
一起吃了饭,他把姐姐和蔡晓光,叫到了外间屋。
坐下来后,他低声说:“涂志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