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拍净衣角,再抬头,已不知不觉随着大家来到院落正中。卯月君驻足观望着什么,大约在端详此处的布局和路径。
这里应当是染坊漂染晾晒布匹的地方,聆鹓向四周略略一扫,能看到破了口的染缸与倒塌烧焦的晾衣架。还有许多分辨不清的各式器具,都被厚厚的黑灰覆盖。周遭尽是熏得黑透的破砖烂瓦,半截黑炭般的矮墙里支棱着横七竖八的柱子,漆黑干瘪,怕是一碰就会碎裂。脚下也烧作了焦土,仔细端详才看得出几块破落的石板,其余全是炭色的渣滓,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大片死气沉沉的废墟里,却零星探出春色来。墙根下生着一丛丛乱草,幼嫩的藤蔓攀上了木架,尖梢的新绿还透出鹅黄,在春日的微风里轻颤。半个破缸断面陷在灰烬里,缸口正对的地面开着一大蓬洁白的小花,在灰黑底色上鲜亮无比。大火后的余烬反而成为绝佳的养料,滋养着新的生命。
只是没有人迹。
——当真没有人迹?
谢辙忽然看到,原本跳上了破架子的阿淼一扭腰,轻盈地落回地面,冲着他们侧面的屋落抻着脖子,看起来有些迟疑。泷邈几乎与它同时转过头,直直盯着那之中一处墙体尚存的房屋。
“我们似乎……不是唯一的访客。”
他朝里走了两步便停下,而半壁断墙后拐出的人亦刹住脚步,抬起半垂的脑袋。泷邈看见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视线还未与自己接触便晃过,在身后一群人身上转了一圈。
“来者何人?”不等他们开口,他先问出声来。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尚带着疑虑在打量这陌生人。唯独卯月君迈出一步,冲着他颔首,带着礼貌的微笑:
“清和残花·卯月君,奉公务来此。”
“六道无常……看得出来。”
他声调平板,听不出太多情绪。话音落毕,尹归鸿的眼神从卯月君含着三日月的双眼错开。他莫名从中读出些意味深长,似乎那过于清澈的眼眸有种看穿了一切的透彻。这让他感到极大的不适和伴生的烦躁,仿佛赤裸着遭受了某种俯视,如燕雀袒露在高居长空的眼中一般,而卯月君显然不是他愿意暴露自我的对象。是了,他感到不悦……与不安。他的手臂下意识蹭了一下武器所在的位置,烬灭牙一如既往紧贴着他,令他分不出心口古怪的悸动究竟是由它传来,还是自身的情绪被他推在了它身上。
虽然如此,尹归鸿脸上没有摆出多少表情,除了眼神一瞬间的闪动,连惊讶也看不出几分。他眼底深重的阴影却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