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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人牲(1 / 1)

又是一个八月,漠南的滚烫的风夹杂着粗糙沙砾直直往人的脸上扑,池婺用头巾将脸蒙了个结结实实,防止骨灰被风裹挟着飞进了眼睛里。

边塞的妖军修养了几百年生息,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吞并大夏这块肥沃土地。侵略自己周围的小部落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野心,于是将手试探着伸进了大夏边境的疆土内,见军队抵挡不得,又无人增援,便放肆大胆地开始了烧杀抢掠。

三百年来池婺翻遍了大漠里的每一座古迹,每一条河流,但均是一无所获。她厌倦了塞外催人老的风,打算悄悄从边境入大夏,好找个风景秀丽的山间躲个清净。

她从漠北一路走到漠南,路上景色越走越是惊心动魄,当朝的皇帝是个草包,刚刚上任屁股都没坐热,妖军便来侵犯了。好在漠北有一位姓高的小将在,打的妖军节节败退,才保住了身后许多城池。

可漠南便不一样了,这里的军队早被妖军杀光,无法无纪,已经成了人间炼狱。池婺沿途路过许多村落,但凡是有人烟的地方只有两种下场,一者是被妖军搜刮的一滴不剩,人骨头摞得比山都高,而另一种便是妖军匆匆过境,只劫走了粮食用妖火烧了地,大部分的人都还活着。

虽是活着,但土地被妖火烧了一通,再也长不出庄稼来。人们饿得发了狂,先是看家护院的猫狗和各类飞禽,吃没了便开始吃些树皮野菜,等到那些也都没了,他们便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同类。

岁大饥,人相食。这些原本只在古籍中窥到的寥寥数语,如今却被池婺真真正正地看在了眼中。可她早就不是当年的怀化大将军,在逃出大夏后她便立下誓言再不多管闲事,所以就算沿途遇见瘦骨嶙峋的灾民拽着她的裤脚乞讨食物,她也能狠下心来当胸一脚将人踹开,只顾抬着头自己赶路。

池婺走了许久,已经能看到巍巍青山,想必是离大夏不远了。在大漠的边缘有一家无名客栈,此时似乎有人赶了马车进院儿,马夫招呼了一声,立刻便有几个大汉从屋里跑出来卸货。

一般遇见这种客栈,池婺是去也不往里面去的,如此饥荒的地方还能将客栈开下去,保着不关门的营生只有两个,一是做个黑店,打劫过路商人游客,而另一个,便是像普通客栈那样供应好酒好菜,且这菜还是平常见不到的肉菜。这饥荒年间能有什么肉菜,便是不言而喻了,所以池婺并不打算逗留,于是加快了脚步往山中走,等翻过了这座山,日子便好过了。

店门大咧咧的敞开着,池婺路过时无意识朝着里面撇了一眼,瞳孔猛地缩了缩。

只见为首拿着环刀的汉子从马车中扯出了两个活人,大的那个是个女人,衣不蔽体,瘦骨嶙峋。而她怀中抱着的孩子同样是衣衫褴褛,身材瘦小,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样子。

被那些汉子猛然一拉扯,那孩子抬起脸来,脏兮兮面容上有一双恐惧且懵懂的大眼睛,那双眼咕噜噜地转着打量了围在车前的几个拿着环刀的男人,十分害怕地往女人怀中钻,口里细声细气地喊着娘。

而那女人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已经认命了,脸上并没有其他表情,只是直愣愣地任凭那些男人拉扯着。

“就这两个?”那环刀的汉子扯开女人的衣衫往里看了眼,又从她怀中夺过孩子拎了拎,咂咂嘴不满道:“这女人浑身上下哪有几两肉,我手里的这个还没有只猫沉,两只加起来也就五个铜板,不能再多了。”

“大爷,您行行好。”一听只能卖上五个铜板,赶车的马夫连忙陪着笑道:“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十里八乡的人都被我拐来送到了您这里,按理说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可不能这般杀熟。这两人是我妻子和女儿,虽然没几两肉,但胜在年轻,关在房中做个玩物也是不错的。若不是家里的老母染了病不新鲜,也是要一块卖得。您就行行好,通融通融,多给几个铜板,也好让我在多活几天。”

汉子听他啰里啰嗦,登时便不耐烦了,挥起手中环刀作势便要去看:“你奶奶的,也就是看在相识的份上才给你五个铜板,若再要啰嗦,我连你也剁了下酒!”

许是不缺饭菜的缘故,汉子的声音格外中气十足,将那马夫吓了个屁滚尿流,当即一脚将母女二人从车板上踹了下去,自己架着马车飞也似地逃走了。

“大哥,这娘们怎么办?”头上长癞痢的汉子色眯眯地围着女人转了一圈,搓了搓手。“要不要收进房里,好好耍玩一番。”

拿环刀的汉子上下打量了那女人几眼,吸了吸牙齿,狞笑道:“啧,瘦的皮包骨头样,别浪费了咱们的粮食,宰了吧。”

癞痢汉子闻言颇为失望地啊了一声,但却十分顺从地从厨房拿了刀,顺手招呼了其余围观在汉子,轻轻松松将抱在一起的母女二人拉开。

小女孩离开了母亲的怀抱,骤然嗓门尖亮的哭开了,她生在人牙子家中,又长在大漠,早已知道生死之事。眼看着几个大汉磨刀霍霍,一把细细的骨头顿时挣扎了起来:“不要杀我娘,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娘!”

然而她的哭喊对于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汉子而言,就如幼犬呜咽一般。只听那癞痢男人大喝一声,手起刀落,圆圆的物事如西瓜般掉在地上,发出了噗地一声。

那细细的哭嚎静默了一瞬,又骤然拔高,但就算哭声再尖锐也盖不住几个汉字畅快的狞笑。他们将女人没了脑袋的尸身用钩子挂起,又将地上的小女孩抱上了案板。

就在即将手起刀落时,癞痢汉子眼见地瞅见了院子外面驻足的池婺,见她衣着打扮不像是难民,便认为是来往的商人,热情吆喝道:“喂,那边的姑娘,要不要来店中喝碗茶水解解暑?我手中的羊就快杀好了,到时候喝上一碗热腾腾羊汤,再上路时也走的快些啊。”

“羊。”池婺抬起头,一双无悲无喜的眸子从斗笠下方直直看向院中,扫过几个大汉狰狞带疤的面庞,扫过地上那摊鲜血与沾了泥土没有血色的头颅,扫过那个被按在案板上吓得几乎不会哭叫的幼童。末了她将目光放到这些人身后,那小小的院儿中大白天的平白无故冒出了一股股黑气,黑气落地后便化为一个个瘦骨嶙峋的地缚灵,挣扎着痛哭着却无法逃脱。

池婺叹了口气,幽幽道:“岁大饥,人相食,这也是无可奈何。可你们身后便是大山,本能逃出这荒漠,却为了敛财干起这吃人的勾当。如此成了一方祸害,竟是比妖还要凶恶了。罢了,罢了,今日就当时为了积德,将你们从苦海中解脱出来吧。”

她说着,腰间忽地一动,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麻布袍子中飞了出来,直直打到了那癞痢男人的头脸上。

那东西极硬,男人的脑袋当时便开了花,手中环刀叮地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往后趔趄了两步,而后浑身僵硬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院中几人皆是大惊,离得最近的拿着环刀的男人凑上前一看,只见瘌痢头双眼睁得巨大,头上开了个硕大口子,内里红的白的还在微微跳动。一旁有什么东西正在沾了鲜血的地上蠕动着,他定睛一看,原来是把翠玉做的扇子,此时那扇子像是狗儿一般从地上升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猛地朝着他的心口飞去。

紧接着便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对付这种小毛贼,池婺甚至不用抬脚,只需要御扇便能像除野草一般将他们除个干净。她从不喜欢杀戮,也早过了逞英雄的时刻,但那孩子的哭声太过于尖锐,望着那一双晶晶亮的眼睛,池婺忽然觉得自己一个人行走世间太过于单调,若是有个人能陪在身边说说话,也是顶不错的。

只是几个呼吸间,那些作恶的男人便已经死了个干净,横七竖八地躺在院落中,脏血交织着撒了一地。

池婺也不嫌脏,伸手将躺在案板上的女娃抱在怀中,而后席地而坐,低低的念诵了一段往生咒。

直到日落西山后,那院中的冤魂才尽数散去。池婺睁开眼,便对上了怀中孩童那双有些呆滞的泪眼。

“可别是个傻子。”池婺解下披风,把怀里的孩子裹成一颗麻布球,而后紧了紧手臂,又接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了那座巍峨青山。

“等到了山中,便将那些不好的记忆全部封存起来吧,在我的庇护下,悲伤是再也不会有的了。”

“池中游鱼,平安欢乐,从今往后我便唤你,鲤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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