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话池婺自己说着都有些心虚,这一次确实是她头脑一热,才酿下的祸端。好在她已经从昏迷中苏醒,身体除了觉得虚弱一些,也没什么大碍。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逞强!”鲤乐一抹眼泪,抽抽搭搭地道:“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不会了。”池婺揽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这样的左拥右抱,让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喂崽子的小鸟。
三人在马车中静静地相拥着,这种感觉非常奇妙,高琰总觉得在这小小的移动着的房屋中,他已经走完了半辈子。池婺是他的妻子,而鲤乐又像是他的孩子,如此幸福的一家,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屋外传来听荷赶马的吁吁声,鲤乐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此时在这里有些碍事。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飞快将泪水擦干,从池婺怀中抬起头来,一掀帘子又坐回了听荷身边。
小小的空间中只剩二人,高琰把池婺拥得更紧,他低头埋进她带着檀香味的发丝间,声音闷闷地道:“其实,你想要我的暗卫,多缠我几次就行了,哪里用得着这样伤了自己。”
被看穿了心思,池婺也没有丝毫尴尬:“无事,我这样做并不只是为了自己,你日日被过去旧事困扰,我看了也心疼。其实我早有将你娘亲招来解你心结的打算,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罢了。这次正巧招她上来扳倒你父亲,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下次你再想要什么,直接说就好,不论是什么,我都会给你。”高琰仍然没有将脑袋抬起来,手臂虚虚地收紧,既想将池婺拥进身体中,又害怕碰到她背后的伤口。“回家后,我会将一部分暗卫派出去寻找那条龙,如此,你便安心在家中养伤吧。”
这便是她想要的结果了,池婺点点头,转过身环住高琰的腰身,把脸埋在他胸口柔软的丝绸中。不知为何,她心中并没有计谋得逞的欣喜,有的只是虚无与彷徨。
也正如梦中所言,她这个人不管是放在现代还是大夏,都是顶优秀的。既能降得了妖军,也能静下心来在湖心亭画一副工笔画。可偏偏这感情,她无法处理。
自打出生,她便极万千宠爱于一身,父母宠她,师父惯她,连师兄师姐都纵容着她。所以她只懂得索取与捕捉爱意,却不知道以何种方式去爱人。
高琰亦是如此,他的童年自是不用说。
这两人在一起,像是两颗相对的充电插头,十分相像,却无法嵌合。强行绑在一起,不是她难受,便是他硌得慌。
那些在靖王府的日子里,池婺不断的在心中计划着如何告别,因为她知道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终究不会有什么未来。可真当被他拥在怀中,闻着那些馨香,感受着他的体温与强劲有力的心跳,她却忽然没了主意。
罢了,罢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以后的事,便放到以后再说吧。
池婺这样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在高琰怀中又睡了过去。
从皇城到引冬城快马加鞭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池婺只是稍稍打了个盹,马车便已经停在了靖王府门口。
车子刚一停稳,高琰便一把将池婺抱了起来,穿过小路往卧房走。他一身蛮力自然不怕累,她也乐得清闲。
但有些人可不似他俩这般有情趣,高琰刚推开庭院的门,便看到谢无恙愁眉苦脸地靠在房前的柱子上,看着手里的卷宗唉声叹气。见到两人回来,他弹簧似的从地上弹起来:“哎!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再不来,我都要被案件淹没了!”
“谢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见到同僚,高琰的脸色有些阴沉。虽然他与谢无恙经历过生死,勉强能将这厮看作是朋友,可这家伙就这样大咧咧地出现在内院中,不仅完全不顾他怀中抱着夫人,还非要把卷宗往他脸上戳。如此没有眼色,也怪不得他咬牙切齿了:“看来你真是办案办糊涂了,连我的内院都敢闯。如今我与夫人舟车劳顿也都累了,还请你明日再来。”
谢无恙不是傻子,他看看高琰含着愠怒的眉头,又看看他怀中的池婺,明白了新婚夫妇的那些小心思,脸上登时红了。可脸红归脸红,一向有些死板的他还是将手中案卷往高琰身上戳:“不行,其他都好说,可这一件你一定得看一看。”
“谢无恙,我看你是反了天了。”见这货如此执拗,高琰恨不得将他一脚踹出三丈远。“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己麻利地滚出去,二是我喊人过来将你揍一顿,扔出去。”
可就在这时池婺却轻轻巧巧从他怀里挣脱,落到地上,接过了谢无恙手里的卷宗:“哎,怎么说谢大人都是客,怎么能把人家打出去呢?你看他眼下发青发髻凌乱,就知道他这几天没有睡好。能把谢大人急成这样,想必是个大案子。自从咱们新婚后,引冬城的案子便都压在了谢大人的身上,再这样下去,恐怕引冬城百姓就要议论我狐媚,将你靖王殿下往泥潭中拉了。”
她话里两份认真八分调笑,高琰知道她是在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步伐稳健,面色也比先前红润了不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从她手中接过卷宗,挥了挥手:“既然我夫人发话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帮帮你吧。走,跟我进屋,一齐商讨。”
“小神仙,你真是我的救星。”谢无恙知道高琰固执又高傲,此番闯他内院也是报了被胖揍一顿的决心,幸亏池婺在一旁顺了高琰的毛,才让这瘟神没说什么难听话便接了这个案子。“听鲤乐说,小神仙在他高家受了刁难,可有解决吗?”
“小事,”池婺眯了眯眼,从他话中捕捉到了些蛛丝马迹:“倒是你,最近和我小徒弟走得很近啊。”
谢无恙闻言哈哈一笑,挠了挠头:“嗐,这不是你们去了皇城,式微阁就剩她一个人无聊嘛,我就日日去陪她。也顺便学个一招半式的,日后遇到妖怪也有个保命的路数。”
两人一边低声寒暄着,一边跟在高琰的身后进了卧房。听荷早早了屋里烧好了茶,备上了些点心,池婺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往日她总嫌弃这些糕点太甜,如今也不管不顾了,一手一个吃得极其没有形象。
高琰见她吃的满脸是渣,低声笑了笑,用指腹给她擦了擦嘴,直看的一旁谢无恙头皮发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俩腻歪了一会儿,高琰才心不在焉地打开卷宗,他草草看了几行,忽然发出嗯的一声,猛地坐直身体,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起来。
末了他抬起头,看着谢无恙惊骇道:“来禹辰失踪了?这种大事你为何一开始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