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人愿意帮她。
哪怕是说句公道话……
钟婉意抬手扇扇炉火,也没再留意妙晴的反应。
而她眼底才起的某些情绪。
转瞬就变淡了。
罢了。
这太子府中的人,无论是见风使舵,还是冷眼旁观。
说到底,都是为了独善其身。
就和外头的大多数人没什么差别。
她先前在钟家、在市井,都未曾指望过别人。
如今身处太子府,更不必去奢望谁能无端端向她伸出援手。
这一晚。
封行止迟迟没有回府。
无人管束,钟婉意自然不会主动去卧房睡。
只是从卧房拿了兽皮、方枕。
又找庄嬷嬷临时要来厚实的被褥。
然后清理干净笔墨纸砚,将那张宽大的书桌当做床榻铺好,舒舒服服,自自在在地躺了上去。
药草味伴着纸墨香,钟婉意难得整夜酣睡。
次日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钟婉意起身梳洗过后,径直去了小厨房。
眼下她在背地里有福伯关照。
明面上又有封行止的交代。
暂时没人敢克扣她的吃穿用度。
找到锅里温的清粥、包子,以及案板边扣着碟子的几样小菜,钟婉意靠着灶台,简单解决了这一餐。
而后,她开始着手调制一些常用的、耐存放又能便捷服用的药丸、蜜膏。
一直忙到傍晚,肚子里咕咕叫。
她才再一次进了小厨房。
高汤滚开,面条才下进去,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钟婉意刚侧过脸,就被冲进门的德喜一把拽住手腕,身不由己地跟他往外跑。
“小姑奶奶呦,快别煮面喽,赶紧随我来!”
“炉火!炉火……”
钟婉意惊呼着,就这么握着筷子被揪到了卧房跟前。
刚进去,一直候着的折剑已经飞速关好房门。
“快瞧瞧,回来的路上主子忽然睡了,原本我们以为是累了,可临到要下马车,却怎么也叫不醒。”
德喜直拿拳头砸手心。
“主子才了结手里的公务,明儿个正要进宫回圣上话,这不是耽误事儿么?”
“先别急。”
里间光线不好,钟婉意顺手搁下筷子,又取了桌上烛灯,快步去到床边,伸手翻封行止眼皮。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她坐上床沿,将指尖搭在他的腕脉上,凝眸注视着他略显疲惫的脸。
片刻后,她俯身捏开他下颌,拿灯照着,看了看他舌面。
又将鼻尖凑近他唇上,轻轻嗅了嗅。
“应该是迷药。”
德喜拍拍胸脯,“还好只是……”
不等他一口气舒到底。
“不过是寻常迷药,”钟婉意起身,眉心拧着,“我先配副药出来,一会儿灌下去试试。”
“试试?”折剑和德喜异口同声。
“什么药这么厉害?连你也不能立即解决?”折剑忍不住走进几步,整颗心高高悬起。
他亲眼看过她替主子放血缝合伤口。
还通过她认识了闻所未闻的漫金兰。
甚至在太医院德高望重的孙太医,都对她赞不绝口。
多次和主子提起,想私下和她多聊聊……
“迷药种类太多,我一时不能肯定他中了哪一种。”钟婉意抬眸,清亮的瞳仁里映着一点能安定人心的光。
“有我在,你们暂时不用担心你们主子的安危,还不如用这点担心的功夫好好想想,是谁不想他按时去宫里回话。”
她借德喜的话想到了这一点便说出来了。
说完就搁下灯抬脚离开,半点没有多掺和的意思。
夜色渐深。
钟婉意捧着药碗回到卧房。
房内只剩下折剑。
德喜不知去向。
而一见她来,折剑立即出声:“德喜连夜进宫了,我要立即带人去查迷药的事,钟小姐你……”
看出他想说什么,钟婉意点头,“他身子没大碍,这里有我守着,你安心去吧。”
太子府守卫森严,轻易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留在卧房,无非就是喂个药,留意封行止的状态。
这些事她先前都做惯了。
“有劳钟小姐。”话音未落,折剑已经离开。
钟婉意收回目光,用勺子一口一口喂床上人喝药。
视线从他略薄的唇,滑向挺直的鼻梁,再到昏睡时,线条也显得不近人情的眉眼。
“你两个心腹都比你对我客气。”
她槽他一句,干脆舍弃勺子,吹凉碗里不多的药汤,扶起他的头,让他就着碗把药喝了下去。
一灯如豆,被窗缝溜进来的夜风吹得明明灭灭。
钟婉意支着头昏昏欲睡,却突然听闻床榻方向传来异响。
她心头一跳。
赶紧起身过去。
就见床帐还有封行止脸上身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他这是就着平躺的姿势,喷了一口血?!
钟婉意心口猛地抽紧,赶紧帮他侧躺,防止他被血呛到,同时另一手去摸他腕脉。
封行止还在呕血。
枕头被褥很快就被他唇角不断溢出的血浸透了。
钟婉意心头发慌。
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后,她先让他背过身趴好,然后快手快脚扒了他上身衣裳。
针袋摊开,她接连将几银针毫不犹豫地刺进他的皮肤,下手又快又准。
须臾,他唇角出血的情况才开始好转。
趁这个时候,钟婉意赶紧飞奔出去,到书房拿了止血的药丸过来让他吞下。
等做完这一切。
她才发觉自己指尖微微发抖,且手脚已经凉透了。
从知道他所中迷药非比寻常时,她就对各种情况有所预料。
只是她没想到,当真的看到他吐血不止,有性命之忧时,自己会这么慌。
慌到失去寻常诊治病人时的沉着冷静,几乎乱了阵脚。
一手撑着床沿,钟婉意用另一手抹去额间冷汗。
不经意抬眼,忽然对上一双沉冷,但不甚清明的眸子。
“你……你醒了。”
算是因祸得福么?
虽然刚才情况凶险,他吐了不少血,可他却提前醒了过来。
封行止略散乱的眸光渐渐聚拢,抬手摸到自己一片黏腻的下颌和脖颈时,下意识将手举到眼前。
毫不意外,入目一片暗红。
“你做了什么?”
“啊?”钟婉意可背不起这个锅。
“你中了迷药,我先用了点寻常解药,结果你吐了一点血……好在,这会儿没事了。”
封行止看向染血的床帐,“只是一点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