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钟婉意几欲作呕,“你不就是找我要好处?我先替你取些银两,其他的,之后再说。”
最后四个字她咬字极轻,听起来有些诡异。
但秦钊已经沉浸在奸计得逞的喜悦里,根本没能察觉。
“那不请我进去坐坐?”
“你如今是太子府的门客,当了太子爷的座上宾,在府上招待相好的不过分吧?”
钟婉意愣住。
心神俱震。
门客?
她怎么会是门客?
封行止对外是这么说的?
所以,他不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留她在太子府。
让她不得已走上一条没有名姓,见不得光的路。
而是给了她门客的身份?
许她体面?
雨打飘萍,在这一刻,钟婉意的心忽的就乱了。
她没有理会秦钊,在福伯惊异不解的目光中,懵懵然转身离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钟婉意提着钱袋子回到府门前。
福伯已经不在,只守门的两位护卫在看着秦钊。
“给你,不必替我省着花。”钟婉意随手将钱袋仍在地上。
看到秦钊慌忙去捡,她眼底不由闪过鄙夷。
卑劣下作如秦钊,却蒙骗了她那么多年。
多少个日夜间,她反复后悔,不断怨恨。
可逝去的岁月,终是永远无法被追回。
“我先去置办几身像样的衣裳,免得之后过来找你,让你面上无光。”
秦钊直起身,颠了颠手里的钱袋。
温和的语气一如真面目未暴露以前。
“之后?”钟婉意强压恶心走近他。
用手里的帕子仔仔细细,替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你先回去吧。”
秦钊打量她清丽温柔的脸,嘴角得意的勾起。
她休想摆脱他,独自飞黄腾达。
他会利用她,踩着她的肩膀,走向更高处。
“好婉意,等我来找你。”
秦钊心满意足地离开。
钟婉意立在门口,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再回头,身后站着福伯。
“这些日子实在麻烦你了。”钟婉意道谢又致歉。
若不是福伯冒险帮她兜着。
秦钊上太子府纠缠这件事,恐怕早就被封行止知道了。
更甚至,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那样的人贪婪成性,愚蠢自私,你何苦……”福伯叹息,眼神十分复杂。
摇摇头,钟婉意面上浮现一抹暗含快意的浅笑。
她压低声音:“银子我动了手脚,涂了药。”
福伯讶然,“那其他碰到银子的人……”
钟婉意又摇了摇头,“单银子上的药没事,要有事,须得加上这帕子上的药。”
她边说,边将沾了秦钊血渍的丝帕小心叠起来。
打算一会儿回去妥善处理掉。
福伯了然。
又好奇地问:“害命么?”
钟婉意回,“不要命,只是会没日没夜的腹痛难忍……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秦钊都不能上门来闹了。”
解决了秦钊,她还得替封行止制药。
一将事情解释清楚,她就道别离开。
只留福伯一人站在原地,望着她清瘦的背影陷入沉思。
主子若不能将此女收归己用。
将来必成大患。
次日傍晚。
钟婉意将配好的药交给了封行止。
“我明天可以回钟家了?”她问。
封行止不置可否。
“先前出府,你不是没机会回去,为何等我点头?”他冷不丁发问。
像是心血来潮好奇。
细品,语气中又带了些细微的恶意。
今日事务繁多,公事又不顺利,他试图通过她,让他心情愉悦。
——内心不顺服的人被迫受他掌控;本以为心机深沉的她,却蠢笨天真,算计人都不会。
这些,都是能够让他愉快的点。
“殿下捏死我,就如捏死一只蚂蚁。”钟婉意用他说过的话回答他。
“我不想惹祸上身,更不想连累阿娘。”
她垂眸,唇角往下沉了沉,声音也低了下去。
“所以,你不用费心想着怎么对付摆布我,我对你根本不是威胁。”
她以为自己说的是实话。
可封行止并不十分认同。
从他需要借她气息安睡开始。
她对他,就已经构成威胁。
他一直试图想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能让她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可惜,最有效的威逼利诱不是良计。
因为威逼利诱这种法子,他能对她做,别人也能。
*
回钟家一事,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次数多了,封行止还未有所表示。
全心全意为女儿的沈氏先不安起来。
“你在太子府做工,却总往家里跑,会不会惹太子殿下不喜?”
湘云对着烛火缝补衣袖,闻言抬起眼睛,“是啊,虽然外界都说太子殿下明理宽容,可我怎么看,怎么觉着他不好相与。”
俊美是俊美,可面向太冷了点。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看过来时,叫人后脖颈直窜凉气儿。
“湘云……”沈氏嗔她,怕她祸从口出。
湘云嘻嘻笑,“不碍事的,小院里只有我们自己人。”
再说,都这个点了,新买来的那个健壮如牛的粗使丫头都睡下了。
更何况钟府其他人?
“自打小姐几次打着太子名号回来看我们,正院那边根本没人敢再往我们这边伸手。”
沈氏点头,手里轻轻握着女儿的手,一直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又闲话几句。
钟婉意忍不住道:“阿娘,你别担心我,你这样,我明儿个怎么放心走啊。”
沈氏叹气,知道自己思虑重的毛病。
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并不多余。
“娘就是害怕你心眼直,得罪了主子却不自知。”
钟婉意苦笑,干脆给她透底:“实话跟你说,我早把主子得罪干净了。”
沈氏一惊,湘云也睁了睁眼睛。
“当初我稀里糊涂被送进太子府,其实是因为太子拿着我掉的玉佩,想找救命恩人。”
钟婉意无奈摇头,“可玉佩是我替钟梨棠取回来的,太子认定了救他的是钟梨棠,把我当成了冒名顶替的卑鄙小人。”
她省略了其中的惊险,简单说明后,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既然现在好端端的在太子府,那以后也不会有事,毕竟,我不会一直留在那里……”
钟婉意一手托腮,想起自己当初在心底愤愤大骂太子。
可如今提起来,倒觉得半点不在意这些事了。
甚至庆幸,自己几番冲动之下。
都没有真的开口澄清认错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