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折剑请示。
封行止冷声道:“不识抬举,不必再管。”
这一日后。
钟婉意再没有随意出府。
倒不是有人拦她。
而是她因为封行止的话,心底存了许多顾虑。
她头一次意识到,封行止真的有可能会为了惩治她,而伤害无辜的阿娘。
她开始谨小慎微,尤其面对封行止时。
“为何一直不说话?”封行止抬眸,手捏着汤匙,缓慢搅动碗里的药膳。
钟婉意半垂着头,“今日熬的汤,叫酸枣莲藕羹,依旧是调理睡眠的。”
审视地望着她,封行止并不想听这种例行公事一样的回答。
至于想听她说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而他沉默,钟婉意便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
想了想,继续道:“殿下不喜甜,所以我用高汤调成了咸口的,如果吃不惯,下次也可以试试寻常吃法,加糖熬制。”
“嗯。”封行止这才抬起手,就着汤匙尝了尝。
期间,眼睛一直盯着钟婉意。
却没等到她如先前那样,进一步询问他药膳好不好吃。
她甚至都没注意他是不是吃了药膳。
眉心微微皱起,封行止搁下汤匙,兴致缺缺地扫一眼桌上其他菜品。
吃来吃去,菜品就这些样数。
原本他能从每日的药膳上吃点新鲜。
可近几日不知为何,药膳也吃不出什么滋味了。
辨不明心口的淤堵,封行止将目光重新放回对面人身上。
又留意到,她没有自顾自坐在他对面。
而是和婢女似的,垂手立在不远。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纤长的眼睫向下剪合,在皙白的面皮上落下一点阴影。
整个人瞧着异常乖顺、温柔。
也更显清冷、疏离。
“坐。”封行止拧眉吩咐。
钟婉意依言过去他对面坐下。
封行止看着她,沉默片刻,问:“余毒什么时候能清除干净?”
钟婉意答:“再吃上几日汤药,就可以用银针辅助治疗,到时殿下距离康复就不远了。”
“嗯。”
封行止不是多话的性子。
没钟婉意主动说话,两人间的言语,也就仅止于此了。
入夜。
钟婉意在外间睡着。
忽然听里间叫她。
她披上外衣快步进去,就见封行止横在床榻上,按着额角叫头疼。
如之前一样,她让他头冲外,然后跪坐在床侧脚踏上替他按揉头上穴位。
不多时,头疼缓解。
封行止唇色有些泛白,翻身坐起来,一腿曲着,一腿盘着,里衣有些散乱,胸口露出一小片。
他凝眸俯视她:“为何还会犯头疼?”
有她在,他如今入睡安睡都不成问题。
按理说,头疼不该再犯。
钟婉意略仰起脸,看他衣衫不整,忙别开眼睛。
“余毒未清,加上殿下多思多虑罢了,之后会好的。”
她让他好好休息,然后就要出去。
“站住。”封行止眉心皱着。
他这几天心中一直因她不快。
却总挑不出她的错处。
“我记得我说过,你事情办得好,我不会亏待你。”
钟婉意转身,不明所以:“我有哪里没办好么?”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留在正院替他调养身子。
总不至于她都这样了,他还能鸡蛋里面挑骨头,再劈头盖脸贬低她一顿吧?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他要真无缘无故刁难,她也不会一味忍气吞声。
大不了,跑就是了。
本来,她就不贪恋留在太子府的日子。
封行止不言语。
他甚少探听自己的心声,但却深暗如何拿捏别人的心。
他将这几日她的变化,归咎于她对他是面服心不服。
所以此刻思索着,再给她些好处。
考量过后,封行止提议:“你离家日子不短了,明日去找福伯领些银钱,回去看看你娘。”
钟婉意眼底一亮,“当真让我回去?”
她先前就想回家看看,担心方氏阳奉阴违,背地里又给阿娘小鞋穿。
可封行止不让。
只说等她再替他办些事再谈。
没想到,现如今她什么都没干,他突然就松口让她回去了。
“我何时骗过你?”封行止望着她又鲜活起来的脸,干脆不让她出去了。
“替我捏捏肩。”
他边说边下了床榻,坐到圆凳上。
钟婉意正欣喜,别说捏肩,一并把腿捶了都行。
而等双手触碰到他肩头,她忍不住想起他后背上的伤,就张嘴问了一句。
封行止陷在她的气息里,心境趋于宁静,淡淡道:“难为你还记得我的伤。”
手一顿,钟婉意不说话了。
这真不怪她忘记。
为了替他秘密处理伤口,她病了一场。
病好了,又得了机会出府。
能想起来他才怪。
好一点的是,她替他处理伤口那晚,“运”了不少治疗外伤的药膏给他。
“那,伤好点了么?”她问,手上开始施力捏他肩膀。
封行止点头不语,慢慢合上眼睛。
次日一早。
钟婉意收拾好了小包袱,准备离开太子府回钟家探望沈氏。
但还没到门口,就听那边吵吵嚷嚷。
交杂的几道声音听起来,很有些耳熟。
她禁不住加快脚步。
等跨过门槛转出小门,她一眼就见到不远处,秦钊正扯着脖子和门前护卫说些什么。
不止是叫嚷。
秦钊手里还高高举了个香囊。
钟婉意定睛一看。
那颜色,那绣样,分明就是她当初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怒火瞬间烧上脑门。
钟婉意抬脚就要过去。
却被人先一步扯住衣袖。
紧跟着,福伯沉厚的嗓音响起。
“姑娘,这时候,你万万不该露面。”
钟婉意又气又臊,脸都红了。
“那是个骗我银钱的负心汉!现如今还执意要坏我名节!”
“我要是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阿娘的生养之恩!”
福伯须发灰黑中夹杂几缕白,和蔼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待将她引到无人处,才告知她:“那男人连着来了两日,都是闹着要见你,被我让人挡了回去。”
“今日他拿了信物过来,我不知真假,正要差人去问过你。”
如今看来,信物应当是真的。
钟婉意对这些一无所知,半点不想和秦钊再沾上关系。
“福伯!我和他一直清清白白!”
福伯叹了口气,也不知信了还是不信。
他拍拍她,“你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