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怡命太监将女子带入凤鸣宫正殿,在这空隙时候,她让宫女服侍自己换上凤袍,戴上凤冠,黄色的披帛与裙摆拖延在地上,好像一朵盛开的花,经过如此一番打扮后,程君怡又变回了曾经风华绝代,雍容华贵的样子。
白衣女子被太监引着来到程君怡面前,她看到程君怡,忙揭下头上的面纱,跪下行礼:“民女参见皇后娘娘。”程君怡淡淡的询问,“你是何人,来宫中有何贵干?”
“民女名讳白梓歌,是前任将军白明钧之女,当初,家父战死沙场,那时候的民女才刚刚两岁,还有一妹妹,尚在襁褓之中。”听了白梓歌的话,程君怡陷入了沉思。她努力回忆宫中近几年发生的事,她在几十年前嫁给陈煊,当初宫里有个叫白明钧的将军吗?
程君怡按着太阳穴想了好一会,才终于想到,之前听她的父亲程无季告诉过她,前任镇国大将军白明钧年少有为,骁勇善战,十几岁就跟着先帝平定周边蛮夷和侵略者,后在一次征战中,为保护先帝,陷入敌阵,无法脱身,最后身中七箭而战死沙场,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那个将军的女儿吗?
“本宫想起来了,白将军战死后,先帝因念及其舍身救命之恩,追封他为武义侯,因为他当时没有儿子,家中无人世袭他镇国将军的位置,那如今呢?白家的情况如何了?”程君怡回忆起当初程无季在她进宫时和她讲的一些事情,后来先帝病逝,陈煊即位,然后,程无季从当初陈煊的老师变成了今日的丞相。
“回娘娘的话,家父死后,母亲也在民女十三岁的时候撒手人寰了,如今白府只有民女与舍妹二人相依为命,家父留下的遗产也够我们姐妹二人共度余生,之前叔父也教过民女一些武功,既然家父生前为将军,民女又没有兄弟,如今只得把自己当做男儿,打理白府上上下下的一切,现在的舍妹已到了及笄之年,一心只希望能给舍妹找一个称心的婆家,民女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程君怡听完白梓歌的一番话,她在白梓歌的身上看到了陈悦的影子,不同的是,陈悦是自己的女儿,文苍的嫡公主,从小生活在母亲和兄长的宠溺之下,而这个女子不同,她一人肩负起了操持整个家庭的重任,所以本质上她们俩还是有区别的。程君怡问了一下白梓歌的年龄,白梓歌说自己已经十九岁了。
“那你今日来,是想跟本宫说些什么呢?”程君怡可不会觉得,白梓歌来碧禧宫只是为了跟她讲明她的身世的。果然,白梓歌看向程君怡,她的眼神立刻严肃了起来,刚才沉浸在回忆中的悲伤荡然无存。
“皇后娘娘,您是不是与陛下一直在寻找靖王殿下的下落?”听到这句话,程君怡下意识的站了起来,难不成白梓歌知道陈尔雅的下落?
“是,可是,陛下派人满城寻找,根本就没有找到雅儿,兵部侍郎怀疑雅儿已落入蛮人之手。”白梓歌依旧严肃的点点头,“是的,那位侍郎猜测的没错,那日民女携剑骑马出了文苍,来到边境,当时正遇上靖王落入蛮族副将阿哥罗的包围圈,因为寡不敌众,最后被生擒。”
“那你的意思是,雅儿现在在蛮人的手里?”白梓歌点点头,“正是,民女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谎言。”
程君怡不免又想起了之前心中的疑惑:“可是,既然他们抓了雅儿,就该派使者来找陛下谈判,用雅儿交换城池等物,可是他们并没有如此做。”白梓歌沉吟片刻,大胆向程君怡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民女斗胆猜测,他们抓住靖王殿下,之所以不告诉陛下,估计是在严刑逼供殿下,想让殿下说出文苍内部的军情,好占领秦王镇守的那座城池。”
在卫无情等人撤回来的时候,陈简就镇守了整个城池,也就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如今都在陈简的镇守之下,临走之时,陈煊让林子把他的那支军队留下来和陈简一起镇守,所以,蛮王只要从陈尔雅的嘴里了解了他们内部的情况,再得到一张城池的图纸,就可以顺利攻下城池。
经白梓歌一提醒,程君怡才想到他们这几日思来想去,忽略了这个至关重要的细节!“白姑娘,多谢你的提醒,不是你说,本宫和其他人现在都不会想到。”程君怡刚刚激动的心忽然又担忧了起来,“那些蛮族人一个个手段粗暴,雅儿若是被他们严刑逼供,会不会……”程君怡不敢再想下去了。
“娘娘,眼下情况紧急,您还不快去把此事告知陛下?”白梓歌连忙提醒道,“好好,本宫这就去。”程君怡走的时候也不忘安排宫女带白梓歌去凤鸣宫的偏殿等候。
林子看着将士在边关送回来的战报,颤抖的手无法停止,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已经战死沙场,他还没有成家立业,没有像父亲一样成为一个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没有为林家光耀门楣,他的父亲,就这样永远离他而去了。
此时虽然是夏秋交替的时节,可林子的身上却像浸泡在寒冬的冰天雪地中,冷的发疼。他只有十七岁啊,他怎么可以这么早就失去父亲?他稚嫩的肩膀还来不及去接手管理林家上下的重担,他从小视为英雄,视为自己全部依靠的父亲,如今就这样离他而去了。
“不,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你们一定在骗我!”林子把手里的战报撕成碎片扔在地上,漂浮的纸屑仿佛是在提醒他,林华确实是战死沙场了。
“林都尉,你先冷静,林将军牺牲了,我们心里也很难过。”凌方过去揽住林子的肩膀,安慰他说。从城南回来,凌方就离开了陈治,来到林子这里,现在陈尔雅下落不明,凌方又没有人可以诉说,林子是陈尔雅的师兄弟,从劝说他的时候,他觉得两人谈话很投机,凌方便来找他了,可是一来就看到林子得知自己父亲的死讯,他心里也很难过。
“他们为什么要杀死我爹,为什么?”林子倏然跪在地上,吼完这句话后,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凌方蹲下来对林子说,“因为战争,因为他们是蛮族人,林都尉,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应该振作起来,我们杀的蛮人越多,林将军才会含笑九泉,这样,他的牺牲才有价值啊。”凌方说着说着,也不自觉的落下了眼泪。
林子跪在地上,骤然间止住了哭声,站了起来:“对了,殿下也是因为他们而下落不明的,我要去找他们算账!为我的好兄弟和父亲报仇!”林子前脚刚迈出,就被凌方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你要阻止我报仇?”林子怒气冲冲的瞪着凌方,“你现在去了有什么用?林将军之前镇守的那片地方已经沦陷,你现在去了不是送死吗?”
“那我怎么办?”林子气愤的把一个碗扔在了地上,碗瞬间被林子摔成了碎片,凌方过去拍了拍林子的肩,“我知道你心里现在难过,但是,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冲动。”
凤鸣宫。一双纤细如柔荑的手正在一个篮子里挑拣着草药,虞燕飞身着一件嫩绿色的齐胸襦裙,心不在焉的挑拣着篮子里的药。她在林子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知道陈尔雅失踪了,那天,她看到程君怡匆匆忙忙向宣武殿跑去,她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事,后来询问了凤鸣宫的太监,才知道是陈尔雅失踪了。
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去往他们当初镇守的城池,哪怕是茫茫大漠,冰天雪地,天涯海角,她都要找到他。虞燕飞之前在心里发过誓,就算是他们最后没有在一起,那虞燕飞也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看着陈尔雅,她宁可为他终身不嫁,她的心只属于他,再也不可能给第二个男人。
“殿下,你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若是……他出了事,那燕飞也不要一个人在这世间苟且偷生。”虞燕飞双手合十,在心里为陈尔雅祈祷了一遍又一遍,她希望她真诚的祈祷可以感动上天,那个风度翩翩,俊美如玉的少年会鲜衣怒马,顷刻出现在她的眼前。
虞燕飞知道,她如今家道中落,之前虽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可如今不还是个婢女?跟在皇后身旁,服侍陈尔雅的生母,皇家向来不讲究出身,他们只看重眼前,曾经是什么在他们眼中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是什么。
也许,未来的靖王妃会是某个文臣武将的女儿,也可能是程君怡的远方亲戚,但无论是什么,她的身份一定出身名门,一定可以给皇室带来利益,一定可以巩固陈尔雅的地位,绝不可能是她虞燕飞,程君怡也绝不会让虞燕飞做陈尔雅未来的王妃的。
“不能成为你的王妃,就是做个侧室,我也心甘情愿,只求殿下你平安喜乐,一世无忧。”虞燕飞喃喃自语,她的头顶上飞过几只燕子。
幽暗潮湿的牢狱中,充满死亡的气息,阿哥罗命狱卒打开牢门,木头十字架上的俊美少年披头散发,身上有多处伤痕,有的伤口还在流着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衫。阿哥罗问了一句旁边提着鞭子的一个狱卒:“招了吗?”那个狱卒摇摇头,“副将,这个文苍来的小毛孩嘴硬的很,属下们什么招数都在他身上使了,就是不肯说一个字。”阿哥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示意那个狱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