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傍晚。雁门关后,五十里,某山坳中,一支蓝衣黑甲的军队刚刚扎下营寨,正是侯君集、苏定方所部。不久,吃晚饭了。由于担心生火会被隋军发现,所以,全军都啃的是干粮,喝得是凉水,不得不说,艰苦了一点。中军帐中。侯君集也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苦笑着直咧嘴:“这破饼,硬得跟石头一样。唉,真是难以下咽啊。”他出身三水豪族,平日生活一向讲究,哪吃过这苦。苏定方却是不同,其父苏邕不过是武邑的小地主,又十数岁就组织乡兵剿贼,早已是老行伍了。“侯兄,”苏定方笑着安慰道:“行军之中,讲究不得,你就凑合下吧。”“是啊。”翟松柏也笑道:“去年冬天,我和儿郎们被陈孝意赶进乱山,饿得别说饼了,连树皮、草根都啃。”侯君集无语,只好狂喝水下饼。“啪——”猛然,侯君集猛拍了一下脸颊,恼火道:“这该死的蚊子!”现在,已是初夏,山中蚊蝇很多。“呵呵……”众将都乐了,他们皮糙肉厚,早都习惯了,叮就叮吧。“不对。”忽然,苏定方脸色微微一变:“诸位不觉得这蚊子太多了一些,而且,很有些闷热吗?”“那又如何?”侯君集不解的皱皱眉,挥手赶了赶乱哄哄的蚊群。“恐怕要下雨。”苏定方脸色凝重,缓缓说了一句。众将大吃一惊,明夜三更,乃是约定好的进攻时间,若是因为下雨误了军机,那谁能吃罪得起!翟松柏慌道:“不会这么倒霉吧。走,出去看看。”一行人赶紧抢出军帐。帐外,果然已经起风。朦胧的晚霞中,天际已笼上一大片乌云,而且,正迅速扩散开来,看这架势,就知道要下雨了。而且,雨势还不小。“完蛋!”侯君集苦笑道:“真要下了。希望这雨今晚能停,否则的话,明天可就要耽误行程了。”众将相视无语。“轰隆……”很快,天空电闪雷鸣,飘泼大雨倾盆而下,将巨大的恒山山脉都笼罩在无边的雨幕之中,一片朦胧。……次日,晨。大雨下了一夜,依然末停。中军帐中,侯君集、苏定方、翟松柏,以及其余两名校尉徐万方、李宝山,都顶着一对熊猫眼。显然,个个都焦躁的一夜末眠。“他娘的!”侯君集恼火的拍案而起:“这雨还下个没完了,急杀我也。”“唉——”众将也唉声叹气,这人要是点背,喝凉水也塞牙啊。“要不,”苏定方迟疑了一下:“冒雨赶路吧?”“不妥吧?”翟松柏顿时皱眉道:“山路本就陡峭,这一下雨,不仅视线不清,而且路会更加湿滑,很危险的。”侯君集一摆手,毅然道:“军情紧急,哪顾得了这么多!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也得马上开拔。”“好吧。”众将只好点头。当即,近六千大军拔营而起,冒着大雨,艰难的在山路上一路艰难跋涉,潜向雁门关。下午三时。雨依然末停,侯君集、苏定方虽然奋力督促大军,但山路实在湿难难行,五十里路只走了一半。一树大树下,侯君集等人聚在一起,满脸的愁容。“诸位,”侯君集一脸疲惫地抹了抹脸的雨水:“快入夜了,五十里路却才走了一半,咱们恐怕是来不及了。”一片沉默。大家都不甘心啊,难道,末败给敌人,却要败给老天不成!?那这几天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可恶!”翟松柏恶狠狠地踢了下树干,心里那个窝火,难以言表。“诸位,”苏定方心中一横,神情坚毅:“不管赶不赶得上,咱们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否则,何颜回见主公。”“不错。”李宝山赞同道:“尽人事,听天命吧。”“好。”侯君集一咬牙:“豁出去了,走!”当下,大军顶风冒雨,拼命前行:累了,就坐下歇会;渴了,就喝点雨水;饿了,就啃点干粮。……傍晚时分。虽然竭尽全力,但大军依然离雁门关足有十五里,此时,人人已筋疲力尽,却仍在咬牙苦撑着。“报——”忽然,一名着猎户装、戴斗笠、穿蓑衣的斥堠飞步而来。“何事?”侯君集抢上一步。“回将军,”斥堠一脸惶恐道:“刚才,斥堠队在五里外遭遇隋军巡逻队,双方激战一场,有敌人趁乱逃脱了。”“什么!?”诸将大惊失色:一旦这逃脱的隋军回去报信,那岂不前功尽弃!“混蛋!”侯君集暴怒,一脚将这斥堠踹倒:“一群废物,老子宰了你。”拔出腰间佩剑,就要斩下。“将军饶命!”斥堠大骇,慌忙哀告道:“实在是雨下得太大,视线不清,等发现有敌人逃脱,已是来不及追了。”“算了。”苏定方拉住侯君集,苦笑道:“这是天意,不是他们的过失。”“唉——”侯君集气得一跺脚,将剑归鞘:“事已至此,诸位看怎么办?”“撤吧。”苏定方当机立断:“本来,时间上也来不及了,而且,现在隋军必然已有防备,去了也只是送死。”“可是。”翟松柏迟疑道:“现在已来不及通知关中伏兵改变计划了,咱们若一退,他们怎么办?”一阵沉默。“撤吧。”苏定方苦笑道:“死一百,总比死六千好。别忘了,我军已是疲军,用疲军强攻坚城,必遭惨败。”“好吧。”侯君集沉默良久,缓缓点头,忽然间,恶狠狠一拳擂在岩壁上,鲜血迸流:“真他娘的不甘心啊。”是啊,没人甘心。本来,他们有机会的,但却生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破坏了,这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当即,大军掉转身形,怏怏地向来路撤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