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地道:“我昨日才抵达江陵,却从江东俘虏口中,听说吴侯以长子孙登为质,才缓和了曹、孙两家的关系。以吴侯的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不思为汉家除残去秽,却以骨肉至亲饲虎,使之屈膝于汉贼。当时我想,对吴侯这样有大志的英雄来说,所谓屈辱,莫过于此了。”
“后来我仔细询问当日江陵大战的情形,才知道吴侯以长子换来了曹氏的重将张辽为援军,企图凭张辽的数千骑对抗关侯和雷将军。当时我又想,对吴侯麾下的赳赳将士们来说,所谓屈辱,莫过于此了。”
“之后我又听说,那张辽在战场上阻击我方续之将军不得,又发现吴侯进入江陵周边以后,指挥昏乱,即将自取其败。随即张辽竟反戈一击,企图挟持吴侯归北,以吴侯的名义遥制江东。于是我又想,对于驰骋沙场的武人来说,所谓屈辱,莫过于此了!”
“再接着我巡视江陵周边,才晓得张辽尚未动手,吴侯发现战况不利,径自逃亡。他直接抛弃了数万部众,抛弃了为他战死沙场的贺公苗,抛弃了在江陵城中死战阻敌的凌公绩,抛弃了转战江畔,恶斗到最后一息的吕子明!所以我不得不想,对于统领万众的将帅来说……”
“住口!”诸葛瑾用力拍打案几,拍得比诸葛亮适才更响亮。
诸葛亮稍稍后仰,避过被诸葛瑾挥动的袍袖,然后坚持着把话说完:“所谓屈辱,莫过于此了!”
他凝视着诸葛瑾,眼都不眨一下:“要说受辱,这阵子吴侯已然经历了很多。我想,兄长虽以此为辱,或许吴侯却很能看得开,并不在乎呢?此前吴侯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尚且不惮自辱;我家大王藉战胜之威,提一些理所应当的要求,还会放归潘璋、徐盛等将,何来屈辱可言?吴侯但作权衡,未必不允。兄长何必替贵主多虑呢?”
诸葛瑾简直没法回答了。他捶着胸口,咚咚作响。
舱门得帷幕稍稍飘动,有人影晃动。大概是外间的侍从听舱里大叫大嚷,害怕这兄弟二人动起手来。
两人各自坐正。
诸葛瑾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过了好久才平复。
诸葛亮眼观鼻,鼻观嘴地端坐片刻,拾起打翻在船底的杯盏,倒了甜酒奉给诸葛瑾:“兄长,请饮。”
诸葛瑾哼了一声,不抬手来接。
诸葛亮便保持着躬身敬奉的姿势不动。
诸葛瑾嘟囔着抱怨两声,拿过杯盏,放回案几上。
此时忽有风过,江上涛生,船只忽然起伏。诸葛瑾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