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夏天的夜是那样炎热,连潮湿的空气都有些灼人,钟离含仍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她裹着毯子,瑟缩在沙发的角落里。
不论商怎样规劝,她都不肯回屋里去。
屋子又黑,又小,又闷。
就像那些头颅泡在水缸里。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也无法呼吸。
现在,就连站在地上这种事,都能让她的双腿不自觉地发软。
仅仅是一层地板的厚度,将他们与那些怪物隔开。
她总是会不自觉地去想,倘若地震了,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让地板发生了塌陷。那么她所站的位置,会不会正好掉进某个罐子里。
她会成为它们中的一员,或者更糟的,与某个怪物被困在一起。
就像闭上眼睛洗脸时,总畏惧着身后的什么一样。
她无法让自己的眼睛睁开。
一开始,是对那个人心怀信任,并满心欢喜地接受了邀请。
因为反正也没打算活下去。只想从这一成不变的人生中挣脱,是已经决定的事。
她与商是同母异父的姐弟,亲如手足。
年仅相差不到两岁而已,还没有达到足以产生隔阂的年纪。
对于生父她几乎不记得什么,母亲也丢掉了全部与他有关的照片。
继父对她不冷不热,不好不坏,商有什么东西,她几乎都会得到一模一样的。
除了感情。
缺乏血缘作为纽带的二人,如两个被强行关在一座房子里生活的陌生人。
这种冷漠成为变相的伤害,她本想把这份伤害,如数还给他珍视的孩子。
但,他的儿子——长的与母亲、与自己是那样相似。
如何或恶意或冰冷的念头,在这样的面容前,都无法下手。
何况他是如此尊敬着自己的姐姐。
继父是生意人,几乎常年不在家,对子女的教育任务主要由母亲来承担。
那个温柔的女性,将他教育成了温柔的孩子。
他们体内流淌着一半一模一样的血。
但她恐惧。她恐惧母亲的这份温柔,有朝一日不再会分给自己。
于是在学校里,她成为一个叛逆的孩子,不断地、不断地用幼稚国籍的行为吸引着母亲的注意,证明着这一份关注。
正面也好,负面也罢,只要有人看着我就可以了。
她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