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霖大步向前走了几步,拦住了一位步伐匆匆的路人。
路人转过头来。
崇霖忽然捂住口鼻,忍耐住一股从胃底泛起的强烈酸意。
那个人没有脸。并且,他渐渐开始融化。
是的,融化。
没有猩红的血,只是像皮肤一样的颜色,同高温下的蜡烛,泛着泡。
肉质融化的声音叩击耳膜。
腿下一软,崇霖踉跄着从它身边逃开。
这不是真的,他告诉自己。
这的确不是真的。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而这个蚁穴,便是清醒的,他自身。
黑暗里,奔跑的途中,道路两旁的花花草草,在瞬间沙化。
三三两两的行人,也像刚才那样一点一滴地溶解,溃散。
天空像玻璃温室的顶棚,逐渐扩散出网状的裂纹。
两旁的建筑物再度开始震动,倾塌。
所有的一切都在顷刻间发生巨变。
伴随着支离破碎的风景,他的记忆却愈发清晰。
不断有建筑的残骸从天而落,他必须尽力不让它们砸到自己。
被碰到的话,会死吗?
他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不想死。
至少现在不想。
尽管……也许并不会,但它们接触地面的瞬间引起的震动,也会干扰崇霖的移动。
前方的公路已经塌陷,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他跪在边沿,战战兢兢地望下去。
深不见底,漆黑一片。
忽然间——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所在的位置发生了崩塌。
崇霖坠落下去。
失重感如此真实,却又无比虚幻。
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的梦里,梦见自己从高处坠落的样子。
对,梦境。
像是被重物禁锢住全身,他正向下沉。
空气十分冰冷,偶尔有一两个建筑碎屑从视线里略过,像是自由的鸟。
而他持续下落着。
剥开皮肉般的凛风中,周围除了深海般浓郁的冰冷,就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他感到自己只如一片风雨中的残叶,被狂风撕扯得摇摇欲坠。
一切生理机能在此时受到了限制,唯有感官变得如此敏感又如此真实。
下坠中,呼吸变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