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里离开了桃花岛。
活过百岁尚有前例, 活上两百岁就要被当成妖怪了。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张熙的重孙已经几次三番派人来求问升仙之法,怕是我再不回应他,就要派兵过来了。
人都怕死, 尤其是皇帝,享了一辈子天下不够,还想百年千年地享下去。
我已经厌烦了这种日子。
我走的时候只带了一柄玉箫, 不再像以前那样不确定能不能在虚空中护住它。
两百年时光,我长得并不只有年纪而已。
破碎虚空时我的心情很平静,不像从前或多或少总带着些许哀伤。
就像黄药师说得那样, 开心是一日, 不开心也是一日, 所以人总要让自己开心起来。
虚空之中, 我伸出手取下离我极近的凤凰簪, 将玉箫挂在腰间,随即一步踏出,握住血河神剑。
再睁开眼时, 我人已在地面。
从一个世界破碎到另一个世界,对我来说已如推开一扇普普通通的门那般简单。
这当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另一样值得庆贺的事是这里的人说话我听得懂, 不光听得懂, 还十分熟悉, 正是阔别已久的大宁语言。
只是国非故国而已。
凤凰簪太过醒目,一凤垂九羽,九羽缀东珠,即便在虚空中空耗了几百年时光, 也依旧华光溢彩,美得惊人。
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揣进怀里。
血河神剑是一把看起来很丑的剑,通体赤红,坑坑洼洼,剑头还有一点歪。
我怀疑这世上没有比它更丑的剑。
但久别重逢,我一时看它很是顺眼,毫不在意地把它挂在了腰间,和那柄上等碧玉雕琢而成的极品玉箫挂在同一边。
我这一次破碎虚空和以往哪一次都不同。
我带了钱。
金子。
因为我发现我不管去到哪个世界,最值钱的总是金子,我从来没见过金子不能当钱花的世界。
因此我也比哪一次都要平静。
曲英小姑娘说过,兜里有钱和手里有剑的感觉是一样的,都会让人很有底气。
我不用剑,但明白她的意思。
我现在就很有底气。
我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江湖上走了十几天,发觉这里是个太平世道。
世道越太平,江湖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