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九年, 高棠第一次劳民伤财,组织了一场秋猎。
秋猎的地点就定在我刚来时去偷过兔子的皇家园林不远的猎场,我当初偷剩下的兔子, 已经不知道繁衍了多少代。
之所以说的劳民伤财,是因为猎场里其实没有多少猎物可猎,秋猎时的猎物要从各地运送过来, 再加上随行官员以及女眷仆从的开销全部由朝廷出,要花上不小的一笔,高棠他爹满可以一年猎上好几次, 高棠却抠得很。
高棠是真的抠, 宫殿从来不修, 宫里年年裁人, 想吃什么东西从来不说, 有就吃,没有就不吃,我不喜欢抠门的男人, 但放在自家崽子身上,就只觉得可怜又可爱。
高棠不是没有钱, 他是习惯了过普通的日子, 而且很明白上行下效的道理, 所以并不像他爹那样,喜欢什么就很直白地说,想干什么就很潇洒地干,我觉得他大概以后在史书上留下的形象, 大约就是那种天威难测的深沉皇帝。
但高棠本人和深沉两个字一点都不沾边。
秋猎的第二天,他骑着那匹养肥了膘的枣红御马一骑绝尘,然后丢了。
随行的文武官员差点没被吓疯,带着人漫山遍野地去找,但就连大内高手都没找着他。
我在一处山林的边界处找到了他,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马鞍上乖乖地等我。
只有马鞍,马跑了。
二十六七的年轻皇帝已经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俊秀的眉眼长开,一举一动带着帝王的威仪,他从一个温和软糯的少年人,长成了俊美斯文的年轻人。
高棠长长的睫毛动了动,“马跑了。”
我点点头,“要回去吗?”
高棠摇头,他指了指天边的落日,说道:“可不可以陪我看看日落?”
于是我就走到他的身边去,他挪了一下屁股,把马鞍让给了我。
我看过很多次日落,日落本身是大同小异的,取决人的心境和地点的不同,于是日落也就变得不同。
就像这会儿,身边靠着一个人,耳边有他的呼吸和心跳,我感到一种很奇怪的宁静。
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直到太阳落山,余晖浅淡,月亮的轮廓渐渐升起来了,高棠才轻轻地开口道:“习武之人练到你这样的境界,需要多少年?”
我想了想,说道:“我不记得了。”
高棠笑了笑,说道:“霜儿出生时,是哪个皇帝当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