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钧煜见温凉刚刚神情迷糊,后来又要求去lotus坐坐,心里就明白了,她只怕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既然是有心事,去的又是能喝到酒的地方,于情于理,付钧煜都不可能真的把温凉放在lotus门口就自行离开。
两个人携手走进大门,很快就被侍者带到了包间里。
既然是会员制,lotus的环境自然是数一数二的,为了保证客人的隐私,里面根本没有卡座或者大厅。全部都是一间间隐私性极好的包间。
温凉虽然心情郁闷,但最起码的自我保护意识还是有的。她不可能跑到真正的酒吧里去买醉,lotus这种一人一间的私人酒吧模式,反而更适合她。
可是现在,付钧煜也跟来了,这就有些让人尴尬了。温凉自认和付钧煜私底下的关系还没到可以把酒言欢的地步。但是,付钧煜跟进来,显然也是因为不放心自己,她又不好意思开口把人赶出去。
走进包间里,温凉还有些不自在。默默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说要喝什么。
以付钧煜的周全,怎么会不知道温凉现在的尴尬。他找来这个包间里配备的调酒师,随便点了两杯酒精浓度很低的调酒。
“我猜,你本来打算一个人喝点酒发泄一下,没想到我跟来了,反而是打搅你了。只好委屈你,喝点浓度低的酒,聊胜于无吧。”边说,边递过来一杯绯红的酒。
温凉被他说破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低声道谢。
“谢谢你把我送过来。”
“举手之劳。”
付钧煜清淡地回了这么一句话,就默默地坐在一边喝起酒来。
两个人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渐渐地,反倒是温凉先忍不住了。
她把空了的酒杯推给调酒师,示意自己还要一杯。一边撑着脑袋看着付钧煜。
明明是酒精浓度很低的酒,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事,让人郁结于心,她似乎是有些醉了。
“把那些事情告诉你,真是抱歉。”
晃动着调酒师新递过来的酒,温凉嘴上说着抱歉,表情看起来,却完全没有任何愧疚的意思。
“抱歉什么?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让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用再被蒙在鼓里,毫无意义地恨下去。”
“那你现在呢?还恨吗?”
温凉撑着脑袋,大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付钧煜。丝毫意识不到自己问的问题,有些逾矩了。
付钧煜不以为意,“不知道恨谁,就恨不下去了。”
“不知道恨谁……”温凉低低地重复着这句话。
半晌,她才问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怨谁,但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怨?”
这句话问得声音极低,几乎微不可闻。不知道是在问付钧煜,还是在问自己。
付钧煜也好像没听到这个问题似的,不答反问。
“你看起来心情不好,是因为霍枭?”
温凉没有回答,却端起酒杯,再一次一饮而尽。
付钧煜似乎也不需要温凉的回答。自顾自地猜测下去。
“霍枭从回国到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可谓是极其引人注目。而这期间,他丝毫没有提到温家,也丝毫没有提到你,像是把整个温家都遗忘了似的。你是为了这件事不开心?”
皱着眉头又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个可能性。
“还是因为路蔓蔓?”
“砰。”
回答付钧煜的,是一声清脆的响声。
温凉伸出一根手指,把面前已经空掉的酒杯弹倒。酒杯接触到大理石面的吧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来杯烈一点的。”
她的声音因为沾染了酒意,较平常来说更低哑一些。
付钧煜看到她的表现,给自己的问题找到了答案。
“看来是两者皆有。”
“付钧煜!”
温凉猛地抬起头。她刚刚一直撑着脑袋,现在一下子幅度过大,再加上本来就不胜酒力,脑子里一阵晕眩。
但很快,她就从晕眩中缓过来,继续怒目瞪视着付钧煜。仿佛随时可能扑上去咬一口。
“看来我猜对了。”付钧煜似乎完全没有接受到她的愤怒,继续做出自己的推断。
回过头,对上温凉愤怒的目光,付钧煜的眼神温和而包容。
“温凉,霍枭是你的丈夫,丈夫身边出现了别的女人,你生气是理所当然的,有什么好不承认的呢?”
乍一对上付钧煜的目光,温凉被那眼神中的沉静温和所影响,一时间所有的坏脾气都发不出来了。听到他说的话,那些火气就更加消弭。
霍枭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却连见他一面都难,更不要提朝他发火。
但是,付钧煜又凭什么承担自己的怒火呢?自己已经沦落到,不能对着霍枭发火,就拿不相干的人出气得地步了吗?
只这么一下子,刚刚被付钧煜挑起来的火气,无论如何都发不出来了。
她有些颓然地又把脸埋回了胳膊里。
“我是在生气。”但是,却没有人可以理直气壮地发泄怒火。
后面这句话,被温凉埋在了心里。
付钧煜不明情况,只好试图安慰她。
“霍枭和路蔓蔓认识多年,交情也非比寻常,你……应该相信他。”
温凉依旧保持着把脸埋在胳膊里的姿势,摇了摇头。
换做以前,她当然是相信他的。不仅相信他,也相信路蔓蔓。
说来可笑,路蔓蔓对霍枭的在意和不一样明显得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却只担心,霍枭会不会突然发现,路蔓蔓才是那个一直守在身边最重要的人。却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们两会背着自己做出什么。
大概是……这两个人都太过骄傲。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他们两也会做得光明正大吧。
就像刚才,路蔓蔓把对自己的敌意和对霍枭的心疼确凿无疑地表露在了脸上。她虽然不开心,但不会升起防备之心。
反倒是霍枭,自从从美国回来,他的行为,就有些怪异。
不管是想针对温家,还是想和自己离婚,按照霍枭的性格,都应该光明正大地来才对。
这么一直避而不见,根本不是他的风格。但也正是因为他的避而不见,让温凉的一颗心被反反复复地提起摔下,没个定数。
“若是以前,我当然是相信霍枭的。可是从他回来到现在,连见我一面都不肯,这难道符合他平常的处事作风?又让我怎么保持冷静?”
付钧煜沉吟了一会。
“霍枭从美国回来,也有大半个月了,他一面都没见过你?”
温凉摇摇头,“昨天在酒会上见了一面,但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这确实不像霍枭的作风。”
连付钧煜都这么说,温凉除了苦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确实不是霍枭的作风,但他偏偏就这么做了。一把闸刀悬在头上,一刻不掉落下来,自己就一刻不得放松。
而她没说出口的,更让温凉耿耿于怀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中自己错在哪里了。
从整件事情的一开始,明明就是他先算计温家的。就连自己千辛万苦知道他的下落、去国外找到他,哪怕是听见他和路蔓蔓的谈话,和这之后自己心灰意冷回国劝父亲不再对霍家伸出援手,这一切的一切,也都是他算计中的一部分。既然如此,他的所有计划明明都成功了,那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像现在这样这么一直避而不见,反倒好像自己才是做错了的那个似的。
温凉又挥手招来调酒师给自己倒满酒。
是的,好像自己才是做错的那个。
一杯酒下肚,一股凉意由喉头直往心底里窜,温凉内里有一个不愿意承认的声音,在见过路蔓蔓只后,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如果,对自己的避而不见,这也是霍枭的本意呢?
知道温家为什么中途停止援助、知道温家的做法完全尽在掌握的,只有他们几个人而已。整个京城,谁不在说温家有眼无珠,中途放弃了霍家,让霍家寒了心?
如果霍枭的目的,就是趁这次的机会,顺势、撇开温家呢?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里,路蔓蔓刚才看着自己时那似乎有些怜悯的眼神,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让自己等着,语焉不详,到底等着她的是什么呢?
一个猜想隐隐地浮现在温凉的脑海里,冷不防的惊出了她一身冷汗。
万一,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只要霍枭不出面澄清,那么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温家对不起霍家在先。如果这个事情被众人公认了的话,那么她温家被霍家放弃,也是理所当然。
而这么多天的避而不见,霍枭看起来显然没有帮温家澄清的意思。
接下来,等着自己的……就该是……离婚了吧?
这两个字陡然出现在温凉的脑海里,让她浑身一阵冰凉。
之前,无论再怎么气霍枭的算计,再怎么不理解他回国之后的置之不理,温凉也从来没想起过这两个字。